奚羽以為這件吊詭的事就這樣過去時,第二天他起來一看,隻見他原來應該空空落落的身邊,多出了隻來曆不明的肥美野雉,羽色繽紛,咽喉被某種尖牙洞穿,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他揉了揉眼睛,心想這是哪個野獸路過,卻不小心把獵物丟在了這裏。昨夜他睡得香甜,竟是毫無察覺,此時後知後覺起來,有些腦後發涼,心中“咯噔”一聲,若是那頭野獸對自己起了歹念,下口咬的是自己的咽喉,那他奚羽可不就含恨而終了。
自感到沒什麼東西敢惹他,小覷大山群獸的奚羽,早就不到處找洞穴或是爬上枝頭睡覺了,入夜了就大喇喇的拿著包袱枕著躺下,反正就連蛇蟲鼠蟻都對他退避三舍,臥在篝火旁也暖和不是。
而這次所見難免給稍稍有些得意忘形的奚羽敲響了個警鍾,不能仗著自己莫名奇妙靠啃了靈芝生出的神力就這樣疏忽大意,莽山中不知還有多少凶險呢。
奚羽深深自責,決心引以為戒,不過心頭也疑惑不已,這咬死野雞,然後銜到自己旁邊的,到底是什麼東西?他先刨個坑出來把死雞埋了,沒敢亂吃,又再想了想,最後打定注意,要一探究竟。
當晚,他還躺在原來的地方合衣而眠,睜著眼胡思亂想,一會兒想到成仙,一會兒又想到村裏,直到夜半三更都沒什麼動靜,奚羽眼皮打架,在心裏不斷默念著“不能睡,不能睡……“
采藥郎撐了好久,肚子裏不禁犯嘀咕,看來隻是個巧合罷了,那東西今晚是不會來了,終於熬不住困意來襲,沉沉睡了過去。
快將天明的時候,窸窣的草頭一動,奚羽迷迷糊糊中感到有什麼東西靠近,隨後是聽到一聲聲“唧唧吱吱”的聲響,他心中一動,悄悄把眼睛睜開一條細細的小縫,就看到兩星慘綠色的熒光浮著,接著又多了一對,陰森森的,像是一盞盞飄蕩無依的鬼火一樣。
他心裏驀然一驚,登時清醒了大半,還是裝作睡著的樣子,他倒要看看這物事的真容,把眼睛眯起的縫隙睜開一點,借著微弱的天光,奚羽終於看清了那東西。
原來竟是兩頭小黃鼠狼,其中一條還叼著隻死雞,朝著奚羽伸著脖子低聲叫了叫,似乎很是不忿,奚羽一眼就看出來正是他埋掉的那隻,而另一隻嘴裏含著一大塊血淋淋的東西,竟是某種野獸的心髒,新鮮得幾乎像還在跳動。
那兩隻小黃鼠狼把心髒留下後,就立刻各自“吱吱”兩聲,輕巧地跳走了,鑽入草叢裏,一溜煙倏爾不見。
奚羽坐起身來,臉上頓時露出古怪的神色,哭笑不得,他大概能猜出來了,這兩隻小黃鼠狼崽子肯定是那老黃皮子派來的,至於送食物上門,恐怕是見了奚羽的本領,前來示好,免得它的鼠子鼠孫遭了這小子的毒手。
這大山裏凡開了竅,醒覺靈智的百獸都有自己的一套規矩,分劃領土,向來河水不犯井水,但是突然間出了奚羽這麼個異數,在山野間橫行霸道,更是葷素不忌,自然是難以心安。
奚羽啞然失笑道:“這老黃皮子果然是成精了,行為處事比一般人都精明奸猾許多,居然還懂獻殷勤,討好我,真是天底下一等的詭譎事……不過俗話都說黃鼠狼偷雞,人人喊打,看來也不是無中生有,真個沒誣賴它們。”
明知是一番好意,但看著這血淋淋、臭烘烘的內髒,奚羽還是惡心得要命,兩眼直翻,哪敢入口,他心知那黃皮子應該在暗處偷窺,於是隻好對著四周先是點點頭,然後又是擺擺手,打出一連串自己也不大懂的複雜手勢,表達謝意之餘,婉拒了這份美餐,但也不知那老黃皮子看到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