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菩殊……”
奚羽來回咀嚼著這個名稱,眼神湛湛,仿若有光。
“是的,東菩殊。”鄭仙芝老人頷首道:“確切來說,隻是浩瀚東菩殊的一隅之地,其疆域廣袤無邊。唯有中原腹地最是豐美肥沃,氣象萬千,多有風調雨順之年,這方天下人口多聚居於斯。我們神木門淵源流長,宗法千古不滅,但也隻不過位於偏南方的邊荒之地,山險水惡,多有猛獸凶禽、迷瘴毒物,是以修真派係傳世不多,故而被很多自命不凡的同道人戲稱之為末法之境。”
“此外,除東西南北四大洲,更是傳有汪洋大海,遼闊比之陸地有過之而無不及。古老相傳,在無盡大海的那一畔,是荒古遺世的一支先民蠻人散布的化外夷地,被幾重大洋所隔開,茹毛飲血,尚未開化,真假還在兩說。”
“當然,這一切對你來說,還未免太過遙遠。”鄭仙芝老人神態慎重,一字一句道:“你隻需謹記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天外有天,人外亦有人,萬不可好高騖遠,但也無須妄自菲薄,各人自有各人的緣法。”
“記住了嗎?”
“嗯。”奚羽鄭重點頭。
“好,你且談談,你心中認為修行是什麼?”鄭仙芝發問。
奚羽沉思了良久,對照先天一氣的薄冊所載,開口道:“洞悉天地變化,養精練氣?”
鄭仙芝老人頗為詫異地望了少年一眼,不想他竟有這番見地,倒是高看了奚羽,他隻不過是拾人牙慧照本宣科罷了,然而其在頓了一下後,搖頭斷然道:“錯。”
“那修行究竟是什麼?”奚羽眼現迷茫。
“修行不在於盤膝吐納,苦想冥思,而在乎於心。不修心者,縱然是打枯禪上百年千年,形銷骨立,強爭個與天同壽,到頭來也不過是一場空,一塊臭頑石,和茅坑穢糞無異。但如若是見性心誠,念念回首處,一茶一飯一花一葉,皆是修行。”
鄭仙芝老人麵容清淡,古井無波,又問道:“那現在,你明白什麼是修行了嗎?”
“還是……不懂。”
奚羽老老實實,隻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這些話拆開來他每個字麵都能懂,但湊在一起便暈暈乎乎,如在雲裏霧裏。他是越聽越糊塗,蘊含的深意幾何他半點都沒有明了,一竅皆不通,雙眼發怔,猶同在聞天方夜譚。
少年愚鈍,合著費了一番口舌和對牛彈琴也相差去不了哪裏,鄭仙芝老人立時失笑,他大半生悟出
的道理對於十幾歲的奚羽來說,還是太過玄虛了一些,倒沒有強求。
他隻淡淡一笑,道:“這些你記著就好,不必要求立刻領悟,日後時辰到了,自然就會慢慢懂了。”
“物華凝聚,生靈顯現,太古之年早已佚不可考,亦不知幾時幾刻方得有人行走於大地之上。太古之後靈智漸開,蒙昧去除,前民眼見諸般奇異之事,風行雲動、電閃雷鳴,始有天災人禍,連綿不窮,哀鴻遍野,是以覺得昊天之上咫尺青冥,雲渺間有大羅神靈蟄居,厚土百丈之下亦設立有九幽陰司,是亡魂歸處,終須伏首於森羅殿堂審罰生世罪愆,苦懼難言。
於是神仙一說,故此流傳於世。凡夫俗子無不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為求三餐溫飽,終生勞碌壓身,片刻不得解脫,有生便有死,等到老來西去,不再如燕歸巢,花開花謝,難有重樣人。一抔黃土,數滴濁淚,隻此而已,親朋亦皆亡故,便也就索然了無痕跡。黎民百姓們向著自己臆想創造出來的各種神明頂禮膜拜,祈福訴苦,虔心禱告,藉以排解憂慮。
年複一年,日複一日。
在此之下,遂有長生不死之說久興不衰。較比於其他生靈物種,我等人族雖然在體質軀形上有先天劣勢,但是萬物靈長絕無虛言,在追求長生的赤忱慕念驅使下,湧現出無數聰明卓絕之士,一代代篳路藍縷、前赴後繼,投入畢生精力,皓首窮經,苦苦鑽研直至壽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