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裏之行,始於足下。
奚羽有感而發,不自覺學餘三兩拽弄起文來,謂之“山中無甲子,世上已千年”,吟完人雲亦雲的兩句就沒下文了,憋了半天,無奈肚內墨汁斤兩有限,隻能不盡興地作罷。
他意猶未盡地嘖嘖嘴,頗為可惜,隻是口吻老氣橫秋,臉上卻仍顯稚嫩,卻也不想自己入世的時日要遠比在山裏呆著的多得多。旁人見一個衣著怪異很不相稱的少年堵在前麵在這兀自搖頭晃腦地神神叨叨,如撞邪了一般,都大覺晦氣,紛紛避而遠之。
廣場之上雖然人數眾多,但是卻沒有像菜市集那樣鬧哄哄的,即使說話也是有意壓低了聲音竊語,每個少年人都神情肅穆,心潮澎湃,準備迎接改變自身命運的那一刻蒞臨。
奚羽此刻內心亦是跌宕起伏,感覺自己一路來的辛苦都沒有白費,壓抑下心中的悸動,乖乖排在長龍的尾端。
“仙師們來了!”
這時,有十數道虹光由小變大,眨眼間從山峰上飄然而至,光華消散後化為人形於高台上落下。
前方突然爆發出一陣驚呼,噪雜一片,均被這禦風飛行的神仙手段驚到了,在短暫的安靜之後,一眾少年耐不住心中火熱,七嘴八舌交談開來,愈演愈烈。
奚羽縱目望去,以他的眼力倒也看得真切,他已經不止一次的見過,或許將這些仙師們稱為修士更加恰當。
“肅靜。”
為首的一個黑衣中年人上前開口,神色平淡,聲音並不刻意放大,但卻如春雷般清晰落在每個人的心頭,場中陡然為之一靜,落針可聞。
他輕輕瞥了一眼場下的眾少年,目光不蘊含任何感情,淡淡說道:“你們之中,唯有極少數人能夠留下來,正式成為我神木門的弟子,希望落選的人能夠安安靜靜離開。盡早下山,不要生事。”
眾少年噤聲不語,寒蟬若驚,奚羽也不由內心忐忑,他大略清點了一下人頭,前來應選之人足有百八十數,大多皆是同他年紀相仿,唯有幾個看起來稍長一些,競爭不可謂不激烈。
“修仙,首重天資,接下來我們會對你們進行摸骨測量,其一是測骨齡,其二是看你們是否具備靈根。少一不可,通過兩關者方能留下,失敗者就盡早離開吧。”中年人麵無表情,退到一旁,閉目養神。
一群略顯年輕些的神木門弟子零散站在其身後,有男有女,相互談論打量場下方仰望他們的少年們,此刻當先一位白衫青年站上前來,點了最前方的少年一下。
少年戰戰兢兢,小心翼翼走了過去,白衫青年手在他身上按捏了片刻,微一頷首,道:“通過。”當下身子一偏放行。
那少年迷迷糊糊又到了中年人的麵前,中年人睜開眼,伸掌落在少年的頭頂,尋常道:“靈根品質太差,不合格。”說罷,揮手讓其離開。
少年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全身所有的力氣,這一喜一悲實在來得太快,他神情黯然,雙眼茫然,低著頭失魂落魄地
往回走。
接著那餘下的十來個青年弟子也如法炮製,上前點人,點到者無不身子一顫,忐忑不安地上前任人拿捏。
第一關隘,大多數少年都過了,但很多人都止步在了第二關那玄之又玄的靈根之說,連續十幾個都如同最先的那位少年一般,均被判定做不合格離場。
奚羽前方一個絡腮胡子的大漢被那白衫青年點中,還沒有摸骨,看了一眼,便搖頭將其駁回。
大漢身子一晃,淒聲哀求道:“求仙師明鑒,給我一次機會。”
“哼,你這般長相,說是老成也太過勉強。”白衫青年麵容冰冷,說道:“趁早離去,在我還沒有動怒之前。”
那大漢還想說什麼,拉住了青年的衣袖,神情惶然,話不成句,最後更是跪了下去,頭在石板上磕得響亮,額頭不一會兒就滲出了斑斑血漬。
“求仙師再給我一次機會,我能吃苦……隻要能讓我拜入貴門,我願為您做牛做馬,供仙師驅使一輩子!”他匍匐在地上,不住懇求,額頭很快血肉模糊,但仍然一股念頭支撐,砰砰叩在堅硬的青石地板上,神智漸已模糊。
“執迷不悟。”白衫青年看著自己被這寒酸大漢玷汙的衣角,眉頭皺起,聲音愈發寒冷。在他眼裏,大漢的磕頭無異於乞食的小雞啄米,縱是磕死在這裏,他也不會有一絲動容,揮掌便將大漢如斷線風箏般拍得倒飛出三丈遠,頭一歪,昏迷過去,生死難料。
“起步太晚,就算僥天之幸,擁有修行資質,也難成大器,合該與大道無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