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1 / 2)

走進神木山門百餘步,奚羽心裏仍沒有什麼實感,腳下輕飄飄的,偶爾回頭看看來路,那些青石階梯留在後方,透著無盡的古意,但奚羽沒有停下,也不容他駐足。

這個時候,他才醒悟過來,他已經入了仙門,那個四處碰壁求而不得的凡夫俗子從此被他棄到了腦後。

入目所及,山峰秀麗,靈氣盎然,遠望之下,一道千米飛瀑從高山間垂落而下,銀白匹練如星河倒掛,翻湧的浪花滾瓜玉屑般湧濺出數丈之遠,隆隆聲響如萬馬奔騰而過,震入奚羽心間,壯觀而瑰麗,不知具體源流,仿佛自天上接引而來。

小徑通幽,途徑玉瀑,蜿蜒向靈山深處,奇花異草兩旁比比皆是,彌散淡淡清香,雲霧繚繞,可以可見殿宇寶闕掩映草木間,若隱若現,每走一步就場景大變樣,奚羽隻覺眼睛都看不過來,當下心醉神迷。

適才帶落選者下山的神木弟子禦劍歸來,在詫異之下和老人行過禮後,將剩餘從遴選中脫穎而出的少年少女們裹挾在神虹中領走,不然的話,這石徑看似尋常,要以凡人肉足行走的話,不花個大半天光景絕難登頂。

最後隻留下了奚羽和對他來曆滿腹好奇的老人,奚羽從諸位神門弟子,或者說從今日起要改口稱作的師兄師姐們問候中得知,這位老人被敬稱為鄭師伯。

這位鄭師伯見少年窺頭覷腦,似乎對拾階而上沿途的仙山福地風光很是神往,便沒有如其他人一樣騰空飛行,而是微微一笑,帶著奚羽行走在青石階上,若依他的猜測,少年極有可能是他故友未修道前遺落人間的一支子嗣,可左看右看,眼前這個眉清目秀的少年都渾然沒有半點神似他那老友之處。

老人撚著飄飄長須,頓了頓,問道:“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奚羽對這位和顏悅色、又有心偏袒成全自己的老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老實回道:“稟上仙的話,我叫奚羽。”

老人擺擺手,道:“不需多禮,上仙上仙的叫倒是折煞我了,我等隻是一群修真煉道之士,豈敢妄稱為仙。凡人無知,少見多怪,故而才一個勁的瞎叫,反正我是不愛聽的。”說罷,他嘖了嘖嘴,似乎仍對於奚羽姓奚不姓季這件事上心存介懷,頗覺遺憾,此刻倒像個老頑童。

“你也算是半入門的弟子了,就和他們一樣叫我鄭師伯吧。”

兩人邊走邊聊,奚羽攀登了幾百層石階卻臉不紅氣不喘,連一滴汗液都沒有流,老人微覺異樣,有意無意加快了腳步,但奚羽照舊總能跟得上,神色之間也並不見吃力。

他停下來,闔上眼瞼伸手在奚羽身上探查了一番,手指間有點點神輝灑落,奚羽卸下防備敞開空門任其施予。

半晌,老人睜開眼,目中奇異之色愈濃,說道:“氣血旺盛,簡直堪比虎羆,想必膂力超群,更是遠勝常人,體質竟爾如此特殊……”

他捋須陷入沉思,少頃再問:“你可曾有機緣巧合之下吃過什麼

內丹靈果?”

奚羽眼前不期然閃過那株火色靈芝,微微一怔,搖了搖頭,道:“不曾。”

少年出門在外,學會了一個不變的道理,那便是藏拙總比露鋒好。固然老者對他有恩,又待他不薄,但人心難測,那次打鹿刀在客棧露白,一幫自命俠客給他下蒙汗藥的事曆曆在目,還有當初雨落狂流的荒廟那夜,黑袍凶人煉人為藥的森森話語猶在耳畔,讓他不得不提起三分戒惕。

害人之心斷不可取,防人之心亦不可無。

看著老人眉頭緊鎖的樣子,奚羽有些不安,問道:“怎麼了,我的身體有什麼問題嗎?”

采藥郎對於他昔日曾誤食的那枚紅彤彤的肉圓,以及追逐肉圓而躥落肚中的朱皮怪蛤,一直引以為心腹大患,當初無論如何摳著嗓子也嘔將不出,隔幾天解手之時更沒見有白骨出來,恐怕是徹底消融爛化在自己胃袋裏了。前者來路不明,後者更是皮相花綠,定然是猛毒的凶靈,也不知會對自己的身體造成什麼遺禍。

雖然據他今時今日的神力異能來看,是利大於害,但用腳指頭想都知道,多半均是托那株臉盤大小火紅靈芝的洪福,與那二者絕無幹係,如今是沒有顯露出什麼苗頭,但難保沒落下什麼病根暗暗蟄伏在體內。他阿爺是郎中,他自小耳濡目染,熟識病理,這種事情聽說過不止一例,一旦發作,勢如山洪傾瀉,後果不堪設想。

這時想想就有些發怵,腦後發涼,此刻緊張盯著老人,想聽他金口玉言的診斷。

鄭氏老人和藹一笑,安撫道:“你不用這麼緊張,這是好事,體魄強健於你日後的修行道路有極大的裨益,隻是你這種體質不同尋常,氣血如斯雄渾,銅皮鋼骨,百年難得一見,絕不是世俗武夫可以打熬出來的。但如若是先天而生,來頭必然甚大,不可能籍籍無名沒有記錄,我似乎早年曾經在一本孤本古籍上看過類似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