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城與林蕭並沒有在秦家逗留太久,夜幕完全降下時便離開了,並且拒絕了秦家開車相送以及設宴款待,而至始至終林蕭都沒有說出已經知道的那件事,更沒有當麵質問秦臻,質問秦家所有人,到底他是誰?到底真相是什麼。
唯有離開時,林蕭最後一眼看向秦臻時的複雜,以及秦臻回望時那抹掩藏得極深的歉意。
走在軍區大院外的那條長街上,感受著迎麵而來的呼呼冷風,林蕭的心中一片蕭索,而言城則渾然未覺般走在前頭,一句話也不說。
“老頭子。”林蕭忽然停下腳步,抬起頭茫然地看向前麵走著的言城。
“想說什麼?”言城適時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林蕭抿了抿嘴,卻不知道從何問起,想了很久之後才問道:“你是不是早就已經知道了。”
“是,但不久。”
“什麼時候?”
“一個月前。”
“是嗎……”
林蕭頹然一笑,老頭子沒有理由去騙他,而且從他對秦家的態度來看,想必也是憋著火的,以至於才如此冷淡地對待秦臻。
“當年……你是怎麼撿到我的?”沉默許久,林蕭又問了一句。
“燕京,一個雪地裏,那時亂局剛剛結束,在此之前秦臻受了很重的傷,快要死了。”
“你救了他?”
“是我救了,但我並不知道他會算計到我頭上!而且如此的不是東西!”言城豁然轉身,聲音如周身的風一樣寒冷。
林蕭不知道老頭子話裏是什麼意思,卻能感受得出來他此時的憤怒,真正的憤怒。
言城冷哼一聲,再度憤然道:“剛撿到你的時候,你幾乎也跟死了沒什麼差別,這也罷了,偏又是個命不久矣還練不了內功的廢人,老子花了幾年的功夫才把你的小命救回來,還讓你泡了十幾年藥澡,啃了無數天材地寶,不然你現在就是一坯黃土。”
聽到“廢人”二字,林蕭不由自嘲一笑,在還是繈褓嬰兒時被丟到雪地裏,那不是廢人是什麼,也難怪小時候很多年裏隻能抱著各種各樣的醫書羨慕他們兩個舞刀弄棒,而後修為才落後那麼多。
“其實秦臻早就已經知道對不對?隻是一直不說而已。”
“哼,蛇鼠之輩,怕我一氣之下殺了他,敢算計到我頭上來,真是吃了豹子膽。”
林蕭看著處在暴怒邊緣的老頭子,心裏越發蕭索,長長一歎後十分鄭重地道:“謝謝你,師父。”
言城頓時一愣,所有的怒氣在聽到“師父”這兩個字後煙消雲散,竭力地記憶力搜索上一次從他嘴裏聽到這兩個字時是什麼時候,然而遺憾的是怎麼都想不起來,才知道從小到大除了“爺爺”之外就隻有沿用至今“老頭子”的稱呼,頓時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少來這套!”言城有些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還是不太習慣這種場麵。
然而林蕭卻並沒有因為言城的話而停止接下來的動作,忽然直挺挺地跪在地上,額頭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下,一如當初散功重修前的那一拜,而這一次卻飽含了兩世為人的所有恩情在內。
此情此景,言城已將嘴裏的話收了回去,默默地看著跪地不起實則已經淚流滿麵的林蕭,長長一歎後眼睛看向了前方,那道藏在黑暗之中無人可見的身影上。
“你這一跪,是真的決心要與秦家再無瓜葛了嗎?你知道他看得到。”
“又有何惜?”林蕭袖子一抹,臉上已經不見任何淚痕。
言城漸漸收回視線,低頭看向他:“還有一件事,你母親姓林,葬在歸山陵裏,撿到你的時候你身上有留書,隻有一句話,就是讓你姓林……走之前要去看看嗎?”
林蕭緩緩起身,扭頭深深地看了後方一眼,再轉回頭時聲音低沉地道:“讓我自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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