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為趙擴偶爾會在嘴角露出跟葉青嘴角幾乎一模一樣的笑容,才使得當初一個偶然的機會,在趙擴對著李立方笑時,讓李立方嚇了一大跳,甚至以為眼前出現幻覺了,是葉青附身到了小小年紀的趙擴身上。
因為那一次偶然的發現,所以李立方時常便會觀察趙擴的五官,從而跟印象中的葉青做比較。
隨著有了那嘴角笑容的相似之處露出了不為人知的一麵後,那麼接下來的觀察幾乎就是等同於拿著一個模子,去跟另外一個模子做比較。
越看越心驚的李立方,也終於是在那時候發現了皇後跟葉青的秘密,從而在葉青在臨安時,忐忑不安的驗證了自己的猜想。
李立方並不笨,關鍵時刻比誰都知道該如何保命,就如同剛剛趙擴讓他看奏章時,李立方立刻就把腦袋搖的像撥浪鼓一樣,所以在發現了秘密後,李立方同樣是點到為止。
不過是稍微質問了葉青幾句,且並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而對於李鳳娘那邊,李立方則是一直都當作沒有任何事情發生一般。
低頭看著奏章的李立方則是越看越心驚,絲毫沒有注意到趙擴嘴角越來越像葉青的笑容,幾乎是一邊看奏章一邊搖頭道:“不可能,這不可能,這裏麵肯定有什麼誤會,葉青絕不會……。”
李立方抬頭看向趙擴時,趙擴同樣是靜靜地看著他,嘴角的那一抹笑容,也不知從何時已經悄悄消失。
“為何舅舅就篤定不可能呢?”趙擴年少稚氣的臉龐上,此刻卻是遠超其年齡的平靜,語氣也變得不再像是一個小小少年。
“葉青他怎麼會……。”李立方欲言又止,看著趙擴那跟成年人幾乎一樣的平靜表情,急忙起身道:“回稟聖上,這其中必然是有什麼誤會,臣敢……臣敢以性命擔保,葉青絕不會行不臣之事,這……這完全是子虛烏有、是誣陷……。”
“舅舅跟葉青私下關係要好,擴兒也知道。但……。”趙擴請李立方再次坐下,而後自己也緩緩坐下說道:“但人心隔肚皮啊,舅舅可曾去過北地?可知道在北地的葉青是什麼樣子?慶王在葉青跟前少說也有四五年了吧?所以舅舅覺得……是舅舅了解葉青還是慶王……。”
“回稟聖上,非是臣信不過慶王,但……但葉青絕不是奸佞之人。”李立方再次站起身,不過這一次趙擴卻是穩穩的坐在椅子上,揚起稚氣的臉龐靜靜的看著李立方。
李立方歎口氣則繼續說道:“葉青若是想要謀反,他何必選擇這個時候?之前他就有的是機會?當年於信王府被圍攻之時,他一人殺出一條血路前往大理寺見高宗皇帝,那時候他就完全有機會。或者是後來北伐之後,關山一役更是朝廷差點兒聯手夏、金……。”
“舅舅既然很清楚葉青這些年都經曆了些什麼,那麼舅舅可否告知擴兒,高宗皇帝以及皇祖父為何都要殺葉青呢?”趙擴語氣極為平靜的問道。
“這……這自然是因為怕葉青在北地擁兵自……。”李立方有些震驚的看著嘴角浮現笑容的趙擴,這解釋了半天,最終卻是被趙擴的話語給繞了進去,或者說,他是被自己的話語給繞了進去。
“高宗皇帝也好,皇祖父也罷,都想過要誅殺葉青,為何呢?依擴兒猜想,自然是為了趙宋江山的穩定,自然是怕葉青在北地擁兵自重、甚至是自立為王、建國立號。但葉青狡詐多疑,所以不管是高宗皇帝還是皇祖父,都沒能夠在有生之年誅殺葉青。是不是如此?”趙擴稚嫩的語氣帶著強大的壓迫力,讓李立方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趙擴說的不錯,不管是高宗皇帝還是孝宗皇帝,之所以都想要除去葉青,並非是因為跟葉青有什麼私人恩怨,完全是因為害怕葉青在北地不斷壯大自己的勢力,從而影響到了趙宋江山的穩固,甚至是擔心葉青有朝一日會對趙宋取而代之。
所以不管是誰成了宋廷的皇帝,即便是跟葉青的私下關係再好,但若是站在了君王的角度,站在了為大宋江山社稷考量的角度,在知曉了葉青曾經一連被兩個皇帝三番五次的誅殺不成後,都會對葉青升起極大的戒心。
這是一個自然而然的道理,但卻在趙擴這裏並不一定能夠成立,但卻因為立場不同,又是一個可以成立的自然而然的道理。
李立方內心升起深深的無力感,確實如趙擴所說,北地的葉青終究是趙宋心頭上的一塊心病,比起史彌遠隻會殃及朝堂,並不會對趙宋江山構成威脅的情況下,一直遊離於朝堂之外的葉青,顯然才是趙宋的心腹大患。
“稟奏聖上,高宗皇帝、孝宗皇帝想要誅殺葉青不假,但……但這其中並非是聖上所想的那麼簡單,其中的緣由頗為複雜,既有高宗皇帝、孝宗皇帝對葉青的忌憚,但也有朝堂臣子對葉青的攻訐,所以臣認為……此事兒並不能一概而論。更何況如今,聖上已經繼位,葉青根本毫無……。”李立方心頭沉重,他本可以不為葉青說項,但不知道為何還是硬著頭皮說了出來。
趙擴輕輕的抽回李立方手裏的奏章,輕輕往身後一甩,隨著啪的一聲,那封讓李立方到現在還無法平靜下來的奏章,便穩穩的落在了桌麵上。
“父皇自繼位以來,很少處理朝堂政事,而葉青也因為父皇無心政事的緣故,便借著北伐的名義四處征伐,不管是收複河套三路還是助遼攻那花剌子模,還是說憑借一己之力滅了夏國,名義上是揚我大宋國威,但終究不過是給他葉青的功勞簿上增加功績,壯大他自己在北地的實力以及天下百姓心中的威望。功高震主不假,但……一旦天下人都擁戴他時,那時候可就說什麼都晚了啊。”趙擴此刻的表現,在李立方的眼中,根本就不像是一個少年,甚至他的言談舉止,更像是一個在朝堂浸淫多年的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