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知他一開始不是想金屋…藏嬌?”楊秀清忽又冒了句酸話出來,見趙杉臉色一變,正色道:“你別多心,我知道他對你有過那心思也屬正常。畢竟,你的出眾很難不讓人動心。他既如約而行,我也會按約守信。他在世一日,我會尊他一日。吃穿用度照舊供給他和他的妻妾兒女。你也可以任意入宮去看視。我跟他雖在很多事上互掣肘相製,也起過要殺對方的心。但到底,這國基業是由他跟南王初創的。西王在時,總跟林鳳祥他們鼓動我為何不棄了他自立門庭別舉義旗。據實而論,憑舊有的那班兄弟也未必無有所成。但若沒有他那些收聚人心的書冊,也定難成今日之業。因此,隻要他安然居於宮中,我也不在意他會長命百歲。”
趙杉的心頭震顫,是因他如此直白心跡,又是因他果真是比蕭朝貴等人看得長遠。更是為這許多年,包括她在內,那些夾在他與洪秀全二人中間排行站隊的武將文臣,還有那生來便身不由己的市井民。
但聽楊秀清繼續道:“至於韋家,就看在‘花頭鴨’當年獻出大半個家業的份上,保他個世世錦衣玉食。”
趙杉咽喉被上竄的氣流所梗,話的有些結結巴巴:“你怎麼把…心…心裏所隱所想都…給我了?”
“以你的聰明,也定能看出個十之八九,我還藏什麼,不如出來,安你的心。”
“安心,我安心。”趙杉心熱眼潮,倒了一杯白酒,又要飲,被他搶過,一口喝了個幹淨,把杯子倒扣在桌上,道:“你當日離京避去安樂鎮是因為我那些氣話?”
趙杉與他那雙灼灼閃亮的眼睛對視著,緩緩吐出四個字:“明知故問。”
“若是那次你肯多跟我些溫柔的話,不準我真的會心軟一回。可你要真那麼了,也就不是你了。”楊秀清著,又倒了一杯酒喝下。
“是麼?你會果然心軟,那就是我當時太愚傻了。”
趙杉臉上綻出笑來,極柔極媚的那一種,聲調也從未有過的綿甜:“用柔言媚語去交換活生生的人命,想一想多麼合算啊。”
甜酒雖不像白酒會一時上頭,後勁卻大。兩人問問答答歎歎哦哦了一個多時辰,趙杉目光迷離雙頰泛紅,開始顯出醉態。
她將頭搖了一搖,伸手指著升到中的圓月,:“你看那月亮光閃閃的,實際上是借了太陽的光。上頭那些發暗的條條斑斑,其實是山脈跟陸地。你現在遠遠地看著,覺得它美麗好看,到近處就會發現,全是灰突突的一片大窪坑,就像是皰疹癬斑,叫人頭皮發麻…”
見楊秀清隻看著她笑,並不搭話,又加重語氣道:“別以為我醉了,我的可都是實話。什麼登啊攬月啊,現在看是癡人夢,等若幹年後,就都實現了。那時,隻要坐上飛船,嗖的一下,就到那上頭去了。”
得口渴了,拿起酒壺就往嘴裏灌。楊秀清奪過酒壺,“咚”的扔到地上,倒了茶給她喝。
趙杉手指著月亮,又要開口,腹中卻針紮般疼起來,趴伏在桌上,“哎呦呦”呻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