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望鎮依山傍水,連陌的稻田、茂密的桑林、大片的魚塘,是個很是富庶的地方。
公學緊挨著官道,三進院落,教舍都是亮亮堂堂的磚瓦房。
院子前烏壓壓擠滿了人,肩上都搭著布口袋,見了人來,都一哄圍了上去。
郜永寬跳下馬,喊道:“都別亂別搶,今天李大人親自來給大家派米。”
鄉民們聽說,都不約而同把目光投向李秀成。
李秀成下馬,微笑著向眾人拱拱手,道:“近來公事多,一直抽不開身。今日忙中偷閑,隻是出發的晚了些,叫你們久等了。”
頭前站著的一個白頭老漢眨巴著眼珠,上上下下打量著李秀成,道:“小老兒活了這麼些年,頭一回見官老爺跟人說話這麼客氣。遇得大人這樣的父母,是小的們的福氣啊。”
李秀成道:“什麼老爺、父母,那是妖廷的叫法,我跟你們一樣,都是天父的子女…”
除了天京,太平天國在其他所控製地區都廢止了強行民眾敬拜上帝的條令。對蓄發不過拃長的蘇南地區的百姓,“天父”就更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詞彙。
李秀成見鄉民們滿目惶惑,也不再絮語多言,爽利的將手一揮,道:“大家排好隊,過來領米吧。”
有鄉民問:“告示上說,隻要來公學念書,就有糧米領。是不是念十年的書,就有十年的米領啊?”
李秀成含笑稱是。
又有鄉民提了個更刁鑽的問題:“這米是按人頭發的,那將來父生子、子生孫,一家十幾二十口都來念書,也都給定時發米麼?”
李秀成爽聲道:“隻要我在任一日,這米便一粒也少不了你們的。”
又有鄉民起哄:“那大人他日高升去了別處,新來的官爺不給派米了,小的們拿什麼供養念書的兒孫?”
李秀成爽朗笑道:“我離任前會把地址留下,你們盡管攜家帶口去找我。”
鄉民們拍著手,一片歡叫:“大人實誠爽快!”
趙杉看著整整齊齊排起的兩大溜長隊,笑道:“我辦學館的時候,也好一段日子招不滿人,怎麼就沒想到你這個派米的法子呢?”
李秀成笑著搖一搖頭:“這法子在天京不好使。皇城根下,都是王親國戚家子弟,些許的糧米,他們也不放在眼裏。”
話音剛落,卻見郜永寬指著排在隊末一個身材幹瘦的中年漢子高喊:“張立本,你好大的狗膽!”
那漢子打個激靈,轉身要走。郜永寬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脖領,吼道:“誰給你的狗膽,連管家的糧米也敢誆騙?!”
張立本觳觫跪地,磕頭道:“大人恕罪,是小的一時糊塗。我就回去把米挑回來。不過,家裏人口多,吃得隻剩小半鬥了。”
“好你個狗東西,還敢貧嘴饒舌。”郜永寬揮拳要打,趙杉從背後一聲喝住,道:“等我來問他。”
趙杉上前,問道:“聽說你家裏有四個孩子報了名,眼下正是農閑時候,又沒有事做,怎麼不讓他們來上念書呢?”
張立本道:“莊戶人家不敢奢望大富大貴,念不念書的也不打緊。下地做工攢錢,盡早討房媳婦,生娃過日子是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