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楚堇開門而出的背影,楚嬈暗暗咬牙。清早的風微微涼,掠著門框灌進來,楚嬈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一連數日酉時便去跪祖宗,她身子的確有些吃不消了。
“嬈兒,”孫氏從門口收回來的目光落回楚嬈身上,神色凝重。
楚嬈斂了麵上怏怏的情緒,疑問:“母親?”
“堇兒方才的‘十月胎恩重,三生報答輕。’你可也是這麼想的?豆腐西施再如何也是生你之人,你可有想過回去探望下她?”
對著孫氏審視的目光,楚嬈自是明白怎麼答:“母親,我與楚堇不同,她是在母親不知的情況下被人調包,而我是被豆腐西施有心調的包。可見她從起始就不想親自撫育我,隻當我是一個拖累。既如此,女兒這輩子不想見她,也不會見她!”
楚嬈這話答的圓滿,既順了孫氏心意表下不會認豆腐西施的決心,又的在情在理,不至讓孫氏覺得她無情亦或嫌貧愛富。
孫氏臉上看似沒有波動,心中卻是暗暗舒了口氣。這兩孩子一個是她十月懷胎所生,一個是她十六年精心養育,手心手背都是肉,哪個她也不想失去。而這個悲劇是那個賤人一手造成,她不能殺她,但也不能克製心裏對她的恨!
*
石潯鎮,桐家所在的這條老街雖是窮街陋巷,今日卻充分體現了所謂的‘遠親不如近鄰’。
餘三娘四十整壽,原本從不過壽的她今日也沒打算過,卻頂不住鄰居們的‘熱情’。一大早就有人送白麵送豬肉,還有其它諸如醃菜海貨的。大家手裏都拿著禮物,借著祝壽的噱頭來桐家湊這個熱鬧。
要為何?老街上誰人不知桐家閨女被接進了上京,成了伯府千金!這種人物往日裏他們想遠遠看一眼都難,更莫攀上點兒交情了。今日是餘三娘的生辰,他們覺得桐堇指不定能回來吃頓壽席,故而一個個就都厚著臉皮上門來了。
餘三娘數了數有十多口人,堂屋裏顯然坐不開,便幹脆抬了大案擺到院子裏。眾街坊開心的圍桌而坐,熱切的眼神不時往院門處瞥,終於有個張家大嫂按耐不住心底雀躍,問道:“三娘啊,堇幾時回啊?”
這個問題大家都想問卻不好表現的太明顯,見張家大嫂問了,眾人表麵不顯,卻一個個豎起了耳朵聽餘三娘的答複。
“堇啊,今日應是不來的。”正從灶房埋頭備茶的餘三娘隨口答道。
“不來?”
“那咱們豈不是白來了?”
……
灶房的窗子正對院兒,故而院中的喁喁細語清晰傳了過來,餘三娘隨之一怔,手中動作頓住。先前她還以為是堇離開了,街坊們憐她膝下無子無女才過來安慰她,可現下聽著卻並非如此。
三娘繼續將茶水倒滿,端著送去桌上,路過屋門時瞥了眼。桐泓才在屋裏沒出來,先前就這些人來者不善她還不信,如今看來還是老伴兒慧眼識人。
“三娘啊,今日你整壽,堇咋的不回來看看你?”桌上有人不甘的繼續追問。
“噢,堇今非昔比,這種破落地方一位伯府千金自是不方便再來的。”三娘邊麵色無波的回答,邊給大家分著茶水。
聽這話音兒,眾人徹底失望。接下來餘三娘上菜時也都是些尋常的粗食,眾人便更加的不滿起來。心想看這寒酸樣子,桐堇是真不打算管桐家二老了。那他們還來逢迎個什麼勁兒。
用幾口後,張家大嫂怏怏的放了筷子,“三娘,這十六年來你可是沒少為了家裏多張嘴受累啊!可是你看看人家飛回福窩裏,轉眼就不認你這個當娘的了呀!”
餘三娘不以為意的笑笑,夾了筷子雞肉放到張家嫂子碗裏,“來,再吃點。”
那肉暫時堵上了張家大嫂的嘴,卻是席間又有人道:“是啊,原本我們還當認了門這麼富貴的親戚,日後三娘是要穿金戴銀的咧。”
“嘖嘖,還穿金戴銀咧,依我看三娘你日後得心著點兒嘍!”張家大嫂吐了口雞骨頭,戳著手指,煞有介事:“指不定那丫頭好日子過舒坦了,回頭想起這十六年來在你家遭的罪,記恨起來整副鐐銬給你戴戴……”
餘三娘眉頭蹙起,心底有火湧上來卻還是被理智抑製住。她自己也是底氣不足。自打月前堇被接回伯府去,的確再也沒得到過她的消息。到底堇心裏是如何看待他們這養父母的,她似乎也不那麼篤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