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長長,再漸短。? 要?看書
那叢桂花樹開得極好,哪知竟會在一夜之間落盡;此時僅餘殘香。好在不久前正巧被廚女們采了些拿去做糕點,否則難免讓人心裏更覺可惜。
涼亭陰翳寂寂,顯襯出年輕男子的麵容蒼白而平靜。
於成然坐在石凳上,指節輕緩而有節奏地扣著桌麵上的黑皮匣子。他已這般沉思了很久。他慢慢將手指移到匣子的鎖扣,停下。
於成然忽然轉頭望向旁邊,微笑問道:“琳兒,你見過那位陸公子。在你看來,他……更像是怎樣的人?”
琳兒訝然抬頭,似是沒有料到莊主會問她這樣的問題;她正是陸啟明第二次來為他引路的那個侍女。
琳兒仔細回想著,小心翼翼地答道:“陸公子他很和善,對我們這些下人也很耐心。”頓了一會兒,她又想起當時三人一同察看夫人房間的那幕,便續道:“陸公子也是個很守禮的人……醫術也很高明;幸好夫人昏迷的時候陸公子正巧來了山莊,要不然奴婢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而話一出口,她才意識到自己說的已離了莊主問的範疇,一時間有些忐忑。
“不必太拘束,你說得很好。”於成然輕笑,溫和問道:“還記得些別的嗎?今天隻是閑談,琳兒想到什麼說什麼就好。”
“是。”琳兒微微一福,怯生生地再次開口:“奴婢覺得,陸公子好像有點特別。”
在於成然鼓勵的目光中,她小聲道:“奴婢聽說世家的公子們一般都不學醫的,就算懂得醫術也不會給旁人治,但陸公子卻好像一點兒都不忌諱這個……陸公子當時幫夫人寫藥房的時候,還專門仔細地給奴婢們交代了,哪裏該怎麼做、哪裏不該怎麼做、哪種藥材的用法容易有誤解……真的就好像是咱們專門請來的醫師一樣——但又比那些醫師有威嚴多了!”
琳兒說著說著,倒是打開話匣子了。??? ? 於成然忍不住笑起來,調侃她道:“我看琳兒很喜歡這位陸公子,他有沒有對你格外和善?”
“沒、沒,”琳兒的臉騰一下漲紅了,連忙道:“陸公子他……他對所有人都很和善、一模一樣的和善,而且對樹也很和善,對花花草草也很和善……”
於成然失笑,搖頭歎氣道:“我不過是開個玩笑,琳兒你說到哪裏去了?”
侍女臉頰又忍不住微微一紅,小聲辯解道:“奴婢沒有亂說,奴婢是覺得陸公子看風景的時候,也好像在看人一樣。”
於成然不由奇道:“若是看人與看沒有生命的事物時是同樣的眼神,難道不會令人覺得無情嗎?”
琳兒皺著小臉想了很久,還是不知道怎麼才能準確形容,隻能道:“陸公子給人的感覺好像相反呢。就好像是……陸公子能看到很多凡常人瞧不見的好看東西一樣。”
於成然蹙了蹙眉,但還是微笑道:“多謝你了。”
他無聲歎氣,抬指打開了匣子。
……
匣中的圓凹槽是空的,裏麵僅有一張陸啟明留下的字條。於成然一時沒有去看他寫了什麼,隻僵坐在那裏沉默。
琳兒正站在於成然對麵,看不清也不敢看字條的內容,隻依稀想著那字寫得可真是好看。而下一刻,她卻被於成然的臉色嚇住了——那是她從未在莊主身上見過的痛苦與無力,就像那年洪災時她看到的那個快要溺死的孩子。
但又很快地,於成然再次恢複了平靜。他喃喃自語道:“本就在預料之中,不是嗎。隻希望……”
於成然微微搖頭,抬手把那張字條取在手中。??? ?? ?? 要看?書
夏末的風仍有熏意。
天上雲團倏然遮蔽住了圓日,再很快地繼續悠悠飄遠。
樹影搖曳。
桂花細小的淺色花瓣隨風而起,有幾隻溫柔地落在了男子肩頭。
“原來如此。”
於成然輕舒出一口氣,微笑了一下,然後緩緩將字條認真折起、收入袖中。
琳兒屏息凝望著這一幕。她不懂得在這個短暫的時間裏究竟發生了什麼,字條的內容又究竟對於成然有著什麼樣的意義,才會使一個人的神態氣質都變得如此截然不同。但她想著,莊主一定做了什麼很重要的決定吧。
於成然重新合上皮匣,用手指往外麵稍微一推,輕聲吩咐道:“琳兒,把它收起來吧。”
“是。”侍女把皮匣抱起來,又問:“莊主,要放在哪裏呢?”
於成然起身離開涼亭,擺了擺手。
“隨便哪裏吧。”
……
窗子被層層幔簾遮得嚴實,看不出天色幾何。
屋內光線昏黃;而殷秋水醒來時卻覺得一切柔和溫暖,處處妥帖心意極了。
她窩在被子裏握了握手,感覺身上還是沒什麼力氣,便沒有著急起身,隻側頭望向桌案上的那盞燭火。於成然正與平日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