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能聽見我說話嗎?”謝雲渡附在他耳邊反複地問,卻始終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到了現在,他的情況明顯已經比之前還不如了。
“怎麼辦……怎麼辦?!”謝雲渡幾乎把牙關咬出了血,狠狠一拳砸在地上,低吼出聲:“季牧我操丨你媽!”
“他是逼我們把……把他送回去。”老白低聲道。
謝雲渡紅著眼恨聲道:“做他的春秋大夢!”雙手卻不由自主地死死攥緊,指甲掐進肉裏也不自知。
難道真的就隻能遂了季牧的意,就這麼把人送回去?謝雲渡隻要想想,都覺得難以忍受。但如果不送,難道就這麼看著人白白受苦?但如果送他回去,也隻不過是求這片刻安寧,要是一直這麼下去……
自古戰場開始到現在,謝雲渡已不知多少次痛恨透了自己的無能為力。
而這一次他依舊別無選擇。
……
……
時間回到片刻之前。
在認清自己不可能追上謝雲渡他們之後,季牧反而一點兒也不氣了,因為他有的是法子讓他們自己乖乖回來。
“陸啟明,你居然真的敢走?”季牧自言自語著笑起來,眼底閃過一抹陰森,“這可是你逼我的。”
話音落時,他毫不猶豫地動用了血契最重的那級懲戒。
墨嬋追趕過來,一看他神情便暗道不好,脫口連聲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輕重?再這樣下去他會死的!真會死的我不是開玩笑!”
“死就死吧。”季牧轉過身,冰冷一笑,“要麼回來,要麼就去死,沒別的。”
墨嬋一時說不出話來。她看出季牧是認真的。
她隻覺得心裏一陣無力,喃喃道:“這次……唉!這又不是他能決定的!”
“那又——”
一句話沒說完就生硬地頓住。季牧停了很久,才磕磕絆絆地續上了:“……怎,怎樣。”語氣卻已經弱得快沒音了。
墨嬋從沒聽過季牧用這種聲音說話,訝然抬頭,便看見季牧呆呆站在原地,臉色變來變去,漸漸融成一種混雜著詫異、恍然、羞惱又心虛的古怪表情,整張臉都微微漲紅,之前的狠絕頃刻間蕩然無存——墨嬋簡直要以為這季牧是被人掉包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
墨嬋快要好奇死了,這會兒卻隻能等著。
季牧正在用神識與陸啟明傳音;準確的說,應該在是聽他說話——因為剛剛就在陸啟明問出第一句話之後,季牧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問的是:“那邊的事都已經結束了?”
當時季牧就是一怔,皺眉,“什麼這邊那邊?”
“你回來多久了?”陸啟明的聲音有些無奈,道:“我不知道。”
季牧徹底茫然了,“你到底什麼意思?”接著他瞳孔微聚,忽然想到了什麼,不敢置信地喃喃道:“你……你感覺不到外麵的事?怎麼你也……”
季牧腦海中浮現的是之前戰鬥中自己第一次使用神通後出現的異樣。
那時他的所有感知齊齊消失,他無法與任何人交流,除了陸啟明。後來陸啟明幫他解決了那個麻煩,但究竟用了什麼方法,季牧卻並不知道。他隻知道他此後再用神通時百無禁忌,再沒有感到任何不適。
難道……
所謂的方法,其實隻是陸啟明把神通反噬轉移到了自己身上?!
季牧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猶猶豫豫才問出了口。
“對,當時沒有別的方法。”陸啟明粗略解釋了一遍原因。
“你……”季牧其實沒聽進去,隻道:“你還能恢複嗎?”
“可以。不過還需要一些時間。”陸啟明淡淡道:“如果你不給我找麻煩,就還能再快點。”
季牧這才意識到血契的懲誡還在繼續,連忙在這邊漲紅著臉停下。誰叫陸啟明聲音那麼尋常,什麼異樣都聽不出,他剛剛都忘了這回事了!
對不起三字在喉嚨間過了一遍,還是被咽回了下去。季牧懊惱道:“你下次能不能早點說!”
陸啟明隨口應了,複問:“之前那一會兒發生什麼事了?”
現在想來季牧覺得有些難以啟齒,鬱鬱地道:“謝雲渡過來搶了你就走,現在都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
陸啟明了然,這沒什麼好吃驚的。他道,“你既然用了血契,他看見就一定會把我送回原處,等著便是。”
“是嗎?”季牧皺了皺眉,又想起一事,疑心道:“那我現在停了懲戒,他豈不是以為僥幸沒事,又要走遠?”
“要不我還是……”季牧猶豫著道:“陸啟明,你還能堅持多久?”
陸啟明問:“你是問我能受懲誡多久而不死?”
季牧就是這樣想的,但也覺得不太好直接說是,就悶悶地嗯了一聲。
陸啟明看了一眼識海中被困在血契印記之下的承淵分魂,神情有些玩味,語氣則依舊沒有起伏,平敘道:“要想魂飛魄散那還是很難的,至少要三天三夜的功夫。隻說肉身死亡的話就短很多,需要大概一刻鍾——這時間其實倒是夠的,不過我在這邊維持幻術也需要耗費力氣的,你若再繼續五個息的時間,謝雲渡他們就會看到我的真身。”
季牧莫名覺得有些難堪,裝作不甚在乎地道:“那就算了唄……你還有多久能恢複感知?”
陸啟明道:“馬上了。”
“那好,”季牧回答得很快,“到時你告訴我位置,我就去找你。”
……
……
身周暖而無風,這在深冬的此時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陸啟明睜開眼睛,看到了兩張難掩驚惶的麵孔,是謝雲渡和一個……白發藍瞳的孩子,想必就是白虎化出的人身,沒想到是這個模樣。
“嚇著你們了吧?”陸啟明聲音中帶上極淺的笑意,語氣柔和,“麻煩扶我起來。”
“好……”謝雲渡呆呆地看著他,下意識先應了聲,然後才徹底反應過來,連忙伸手墊著他脊背,小心翼翼地把他扶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