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感冒其實是一種身體的需要,所以喬花開感冒了,因為她覺得自己需要一場感冒。感冒的人可以公然流鼻涕,咳嗽,打噴嚏,最重要的,她還可以流眼淚。與其喬花開需要一場感冒,不如,她更需要的,是借著感冒的機會流一流眼淚。
來上海兩個多月,喬花開遭遇了太多的挫折和悲傷,可她從沒有機會將這些痛苦和委屈哭出來,如今,趁著這一次感冒,她終於可以哭一哭了,甚至是當著姑媽喬真真的麵,她也可以流一流鼻涕和眼淚,甚至每都哭一哭、掉幾滴眼淚了,雖然那也都隻是停留在無聲的哭泣、甚至還是帶著笑的哭泣上。
喬花開不能讓姑媽知道她花三百塊錢買了一個蘋果,她甚至沒有敢讓那個蘋果進姑媽家的門,回家之前,她坐在路邊的長椅上,一口一口,將“胡子”給她的那個紅蘋果吃到肚子裏。
她雖然心中鬱悶,不滿,甚至有些憤怒,但她並沒有把那個昂貴的蘋果扔進垃圾桶裏去,喬花開舍不得浪費,舍不得讓她的三百塊錢花出去,最後連一個蘋果也沒有買到。喬花開坐在路邊淒冷的風裏吃光了那個蘋果,她的眼淚掉在蘋果上,讓那個蘋果變得有些鹹,有些澀,甚至有些苦。
喬花開多麼希望“胡子”三百塊錢賣給她的這個蘋果,是一個毒蘋果呀,就像格林童話《白雪公主》裏麵,那個惡毒的皇後給白雪公主的那個毒蘋果,那樣的話,她就可以痛痛快快地吃完了事,然後躺進她的水晶棺材裏麵——雖然,她的水晶棺材隻是一個瓦罐而已。
喬花開想,她能怨誰呢?她隻能怪自己愚蠢,怪自己貪心,怪自己自以為是,她拿三百塊下注之前,“胡子”就曾再三強調,她如果猜對的話,碗下麵的“蘋果”就歸她。可笑她自以為聰明,隻顧著專心致誌地在設置她的陷阱,隻顧著在那裏竊喜她的計謀得逞,“劈裏啪啦”打她的算盤,卻忽略了“胡子”給她反設置的大陷阱,竟然想當然地以為,“胡子”口裏的“蘋果”,就是指昨扣在碗下麵的那部蘋果手機,是蘋果手機的簡稱和縮略語,她竟然完全忽略了,“蘋果”二字本身所具有的真實含義,正因為如此,她從沒有一分一秒去想過料到,“胡子”所的“蘋果”二字,就是實際意義上的“蘋果”,是可以吃的那個水果蘋果,而不是任何蘋果手機、蘋果電腦的縮略語。
喬花開借著感冒的掩護,話鼻音濃濃的,眼睛紅紅的,眼淚鼻涕偶爾還“吧嗒吧嗒”的,把姑媽喬真真問她怎麼聊話題含含混混地岔了過去。“嗯嗯嗯,姑媽,我隻是感冒了,所以很難受,很難受。”喬花開可以大方地告訴姑媽,她很難受,很鬱悶,很想流一流眼淚。
喬花開連著好幾夜失眠了,她瞪著眼睛,躺在她的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有時候剛睡著又警醒了。她覺得胸中鬱悶,覺得呼吸不暢,她打開窗戶,讓大上海帶著鹹腥海水味道的冷風吹進來,吹起窗簾,一遍遍拂過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