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東的父母三十年前到了大齊遼東定居,據說祖上是大楚江南一帶的名門,不知怎地突然輾轉千裏,來到苦寒之地遼東。
徐子東本有個哥哥,可惜早夭,令的徐母悲痛萬分,差點撒手人寰。幸得徐父家財豐厚,不計血本,才救回一條命,卻落下病根。
十八年前徐子東出世,徐母不堪病痛折磨,產後出血而死。徐父悲傷,欲隨妻而去,卻被繈褓中的徐子東一聲嚎哭驚醒,沒能拔劍自刎。
徐父雖有心隨妻同去,無奈懷中孩子尚幼,於心不忍,隻得安葬愛妻,獨自撫養孩子,取名徐子東。
徐家在江南不知做的什麼營生,攢下一份偌大的家業,徐父徐母初到遼東,便買下不少田地,依著這些田地,修建徐家莊。
周圍貧苦人多,多有到徐家莊做工糊口,三五年下來,便聚起了小三百人,多數依著徐家為生。
徐母辭世,徐父終日不樂,大小事務一概不問,虧的徐父從江南帶過來的老管家唐先生,忙裏忙外,徐家莊才不至衰敗。
春來秋往,轉眼十八寒暑,徐父終於還是隨妻而去。
約莫是記恨徐子東奪走愛妻性命,徐子東自小便不得父親喜愛,十八年來父子二人形同陌路,交流甚少。對於父親的離世徐子東不甚傷感,彷如死去的不是至親,而是從無交集的陌生人。
然而徐家莊上下對於徐父的離世很是悲痛,管家唐顯更是悲痛成疾,臥床不起。
徐父不管徐子東,從小到大,隻有唐顯對於這少年關愛有加,如同親孫子一般疼愛。平日裏徐子東也與唐老爺子親近,自三歲起便管唐顯叫爺爺。
眼見老爺子重病,徐子東焦急萬分。
這一日徐家少莊主坐在老爺子病榻前,看著躺在那裏的老爺子,心中憂傷。
唐老爺子麵白無須,自打徐子東記事起就沒見過老爺子留胡子,那說話聲音也是陰柔如女子一般。
老爺子看著這個曾經騎在他脖子上撒尿的少年,柔聲道:“子東,爺爺不知還有幾日好活,有些事也是該讓你知道了,你母親去的早,少爺又不願與你說,眼下爺爺若再不告訴你,那這成年往事便隻能帶進土裏了。”
徐子東身材並不高大,卻也不是小個子,年雖十八,無奈麵相老成,二十五都有人信。
母親早逝,父親不管,打小就在徐家莊摸爬滾打,鬥大的字不識幾個,熬鷹走狗,騎馬射箭,卻當得嫻熟二字,跟著走江湖的鏢師學了些莊稼把式,外加有幾分蠻力,平素仗著膂力過人,又有徐家莊少莊主的名頭護身,在徐家莊沒少欺男霸女。莊裏人多是敢怒不敢言,卻是打心底裏希望這惡霸能被江湖俠客收了,不再為禍一方。
長相老成,心智卻不老成的徐子東拉著老爺子的手輕聲道:“爺爺你說,孫兒聽著”
唐老爺子用盡力氣輕輕拍了拍徐子東的手道:“子東,自打我隨你父母來這遼東,已然三十年了,你父母都是大楚名門,當年大楚大亂,河東王起兵,你爺爺徐飛將乃河東王麾下第一猛將,他自知河東王誌大才疏,非是明主,但河東王於他有恩,你爺爺不肯背主,又不想徐家斷了香火,便讓你父親離開大楚,來這遼東祖地。
你母親本與你父親有婚約在身,少爺去退婚時,陳家小姐卻拋開家族隨你父親來了遼東,沒兩年便有了你哥哥,隻是他命薄,沒熬過冬天。如今少爺去世,徐家便隻有你一人,往後你便是這一家之主了。
你今年十八,遼東偏遠蔽塞之地終不是大丈夫終老之所,倘若你想做個莊稼漢子,也就罷了,可徐家累世為將,江南望門,何等威風?怎能如此沒有出息..咳.咳!”唐老爺子說的激動,不由咳了幾聲。
徐子東急忙跑去倒了杯熱水,送到老爺子跟前,正想喂老爺子喝水。
唐老爺子卻擺了擺手繼續道:“子東,爺爺不勉強你非要去做個大將軍,大英雄,可男兒在世,不立功名,豈不白來這世上,徐將軍於我有活命之恩,我不忍看他後輩庸碌如此。你父親床下有個箱子,裏麵有你徐家祖上留下的兵法劍訣,還有一把劍,拿著它們,去外麵看一看,不要窩在這徐家莊做個土財主,那不是你徐家男兒該做的事。”
徐子東本無大誌,王侯將相於他不過是浮雲,在他心裏,鮮衣怒馬還不如趴在牆頭偷看姑娘洗澡有吸引力,可是唐老爺子眼見不活,他也不願讓老人家傷心,隻得連聲稱是,內心卻是不以為然。
孝敬歸孝敬,可是人各有誌,這些事也是勉強不得。
唐老爺子看出子東的敷衍,心中酸楚,卻也沒有說透。隻盼著這少年有一日能幡然醒悟,不要弱了大楚徐家的名頭。
徐子東頑劣,早年曾不忍見老爺子孤獨一人,想要帶人搶徐家莊那年近六十的老寡婦給老爺子續弦,當時鬧得沸沸揚揚,差點逼得那為亡夫守節的寡婦懸梁自盡,引得莊裏天怒人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