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麵露驚詫,與那個管事對視一眼,複又沉聲問道:”請恕某家多嘴,這些菜肴俱是佳品,憑借閣下手藝,自可開做一家酒樓了,若是就這麼賣了,豈不是可惜?閣下意圖若何,不知可否告知在下。“
“這些菜肴於我來,不過是些家常菜而已,又不是多麼金貴的東西,還不值當我來藏私自用。”夏鴻升笑道:“再了,我可是讀書人!貨真價實的鸞州書院學子,又不是廚子。”
“某家失敬,請恕某家有眼無珠,竟以廚子揣測公子。”掌櫃的進退有度,不卑不亢卻又不失禮數,拱手告罪道。讀書饒身份受到尊敬,這個掌櫃的這麼做倒也正常。
“掌櫃的,你且先這一桌子菜肴,你願意出多少來買?以某觀之,倘若你逸香居裏推出這些新菜,恐怕這洛陽城屬,就再也沒有能超過你逸香居的酒樓了。哈哈,這可是你逸香居的機緣啊!”先前品讚夏鴻升的題詩的中年人這會兒開了口,卻是在替夏鴻升話了。
卻見那個掌櫃眉頭微皺,一番思量,眨眼間便有了決斷:“若是這些菜肴的做法秘方,公子願意傾囊相授,某家也不往上請示,自己便鬥膽做了這個主!逸香居當奉公子五百貫!”
五百貫錢,放到當下來看,絕不少了,也不算這個掌櫃的坑人。自己能做到的賺錢的門路還有許多,這五百貫錢對於夏鴻升來也並沒有多少吸引力。若是嫂嫂的吃發展起來,所得必定遠遠超過這五百貫錢了。
那個掌櫃的報出了自己願出的價錢,然後便盯著夏鴻升來看,卻見夏鴻升一臉淡笑,也不做聲。
“若是閣下嫌少,也罷,某家便從自己的錢財裏拿出一份來,額外再奉公子一百貫,何如?”那個掌櫃見夏鴻升不話,還道是夏鴻升嫌少,就又開口加了一百貫。
卻見夏鴻升笑了笑,向掌櫃道:“這些菜式,我可以教給逸香居的廚子,甚至調味的配料,我也可以給你們。有了我那些調料,你們以前的菜也會增味許多。單是這調料的秘方,就比這些菜式要金貴的多。掌櫃的,你知道調味料的重要性,這能給你帶來多少個六百貫?”
“那……請公子明言,開個價錢吧!”掌櫃坐直了身子,道。
夏鴻升笑了笑:“這些東西雖然在你們看來珍貴,可於我來卻還不值得去藏私。這些東西,包括調料,我都會提供給你們,不要逸香居一文錢。我今日所圖非是錢財,隻要一諾!”
眾人聞言俱都是一驚,掌櫃的愣了愣,然後立刻站起了身來,後退了一步,拱手彎下腰來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問道:“公子請講!”
夏鴻升也站了起來,道:“餘自幼家貧,父兄皆死於戰亂,幸得家中嫂嫂照料,拉扯帶大。家嫂於我有養育之恩,如今嫂嫂一人上街出攤,餘亦需在書院中顏師坐下聽學,無暇顧及。家嫂一介女流,勢單力薄,如今生意漸好,必有眼饞之人。我今日將這些菜式調料全都提供給你逸香居,但求你逸香居對家嫂多加照拂,逸香居能夠做大,必有背景,家嫂在你門前經營,無事便罷,倘若有人為難,我要你逸香居第一時間出麵維護家嫂。你也無需為難,家嫂本經營,安分守己,有所為難者,不過潑皮無賴而已。”
“對麵那婦人竟然就是公子嫂嫂?”掌櫃的大吃一驚:“那她那些吃……”
“自然是我所傳授。”夏鴻升點點頭。
掌櫃看看夏鴻升,又看看那桌菜肴,整理了一下衣冠,鄭重其事的彎腰作揖,道:“夏公子年紀輕輕,便懂得感恩,仁孝之心某家佩服。也罷,某家就承此一諾,但凡有人敢為難夏家娘子者,某家便帶人打折了他的腿!”
“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承此一諾,千金不易!”夏鴻升後退一步,同樣鄭重的向掌櫃回禮道。
“承此一諾,千金不易。”掌櫃的重複了一遍,兩人直起了身來,越過桌台走到近前,伸出了手來擊掌一下,約定便成了。
古人注重承諾約定,注重到了後世人難以想象的地步。約定既成,便要信守,一直到完成約定的那一。就好比為了完成保護朋友兒子的承諾,而將自己的孩子與朋友的孩子互換衣服,讓官兵捉去了自己孩子殺死,而保護下了朋友家孩子的,不是玩笑,是真有其事,世人非但不會笑他傻,反而會稱讚他的高義。在這個道德體係占據著絕對力量的時代,名聲重要,約定重要,信念重要,好像生命反而不重要了。為了名聲,為了約定,為了自己固守的信念,都可以拋棄了生命。倘若兩人約定發財,也不必立下字據,擊掌為誓,以抽簽論先後,先幫一個人富裕起來,而那人富裕起來之後,必然要扶持另一個人也富裕起來,絕對不敢違背約定,否則便會被世間唾棄,祖宗蒙羞,自己也再無臉麵見人,前途也回毀於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