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天子頓時醒悟:這廝故意叫楊雄得手,就是為了借著‘勤王’的名義重新奪回邯鄲,然後利用奪城時的混亂,對他不利……
就像眼下,城內、宮內一片混亂,誰會注意到他堂堂一國天子究竟死在何人手中?
『朕斷然不會叫你得逞!』
心中一橫,晉天子用盡最後的力氣,忽然大喊道:“來……”
然而還沒等他吐出第二個字,他的嘴就被趙虞用一件衣物給堵上了。
看著晉天子眥目欲裂的模樣,趙虞平靜地說道:“雖說眼下宮內宮外都是我的人,但,還是謹慎點為好,你說對吧,陛下?”
“嗚……嗚嗚……”
晉天子抬手試圖掙脫,試圖推開嘴上的衣物,奈何重創虛弱的他,根本沒剩下多少力氣。
又氣又恨,晉天子用仇恨的目光死死瞪著趙虞,拚命掙紮了一番。
“放心去吧,陛下。”
趙虞俯下身,故作痛心地輕聲說道:“您不幸被逆子李虔與楊雄等人所害,臣會替你報仇,送三殿下下去陪你……”
“嗚……”
晉天子睜大了眼睛,又拚命掙紮了一陣。
旋即,也不知是拚命掙紮撕裂了傷口,導致流血愈發過快,亦或是那半柱香工夫的回光返照已迎來了終點,晉天子的動作慢慢停止下來,他不再掙紮,眼中的神光也逐漸失去。
這位晉國的天子,大概是死了。
見此,趙虞長長吐了口氣,重新坐回臥榻邊沿,神色複雜地看著榻上一動不動的晉天子。
不可否認,在這個害他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麵前坦露他這些年來為了報仇的種種謀劃,看著對方震驚、惱恨卻又無可奈何的模樣,這固然是很痛快,但當這位晉國的天子終於咽氣之後,趙虞收獲的卻隻是空虛。
整整十餘年的謀劃,就為今日?
值當然值,但趙虞仍舊感覺有所缺憾。
可以的話,他還有許多心裏話想要說,他想要晉天子備受憎恨與懊悔的折磨,隻可惜,晉天子先前被馬承重創,根本沒有多少時間留給他。
哪怕他放著不管,這位晉天子也活不過半柱香。
這……算是報仇了麼?
趙虞也有些吃不準,因為他並沒有感受到那種大仇得報的痛快,反而有種惆悵與迷茫。
『是因為沒有親自動手麼?』
趙虞有些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右手。
此時,一幹黑虎眾早已離開了殿內,隻剩下牛橫與何順二人看著趙虞與晉天子交談。
似乎是看出了趙虞的惆悵與茫然,二人走上前來,旋即,牛橫抓著趙虞的肩膀輕輕搖了搖頭,問道:“你怎麼了,阿虎?”
“沒什麼。”
趙虞站起身來,在回頭看了一眼已睜著眼睛咽氣的晉天子後,用頗有些索然無味的語氣說道:“隻是覺得,這種大仇得報的感覺,與我預想的有些出入……”
先比較一臉茫然的牛橫,何順似乎能理解趙虞的話,點點頭說道:“或許是因為首領沒有親自了結他吧。”
“是這樣嗎?”
“肯定是。”不等何順開口,牛橫便點了點頭,旋即他瞥了一眼臥榻上的晉天子,哼聲道:“這老兒害你家破人亡,就這麼叫他死了,太便宜他了!照我說,就得將他千刀萬剮。”
在何順哭笑不得之餘,趙虞也是無奈地笑了笑:“那就不必了,倘若如此,外人一眼就能看穿了……”
就在這時,忽然有一名黑虎眾匆匆走入,抱拳稟道:“首領,有一群自稱是朝中官員的家夥想要闖入宮門,得知我潁川軍已控製了宮內,他們便想求見首領。”
趙虞微微思忖了一下,點頭說道:“帶他們到這座宮殿來。”
“是!”
在那名黑虎眾轉身離去之際,趙虞重新戴上了麵具,旋即將仍捂在晉天子嘴上的衣物拿走,遞給了何順:“去燒了。”
何順點點頭,接過那件衣物藏入懷中,轉身走出了宮殿。
不多時,便有一群官員急匆匆地來到了養心殿,其中有兵部尚書孟謙、兵部侍郎李愉,還有禦史張維,這幾人先前被楊雄下令抓入了天牢,想必是趁著今日的混亂從牢內逃了出來。
禦史張維與趙虞也算老相識了,待奔進內殿,遠遠看到趙虞站在臥榻旁,張禦史便大叫道:“周左將軍?!周左將軍,陛下何在?”
看著奔入殿內的一眾大臣,趙虞無聲地搖了搖頭,旋即將目光落在榻上的晉天子身上。
見此,那一幹大臣才注意到榻上的晉天子,紛紛快步上前圍住臥榻,大聲哀哭起來。
“陛下……”
“陛下怎麼會……”
在眾人嚎哭之際,趙虞指著地上那馬承的兩片屍體,故作歎息道:“周某來遲一步,周某來時,這涼州軍的將領已劫持了陛下,我勸他放開陛下,可以饒其不死,奈何他不從,加害了陛下……等我將陛下扶上榻,欲找禦醫,已經來不及了……”
聽到這話,一幹官員的嚎哭聲愈發響。
誰也沒有懷疑趙虞的解釋,畢竟養心殿殿內殿外那一地的屍體,足以證明是涼州軍想要劫持天子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