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太師、鄒讚,包括在不遠處的薛敖,不約而同用複雜的目光看向趙伯虎。
不得不說,事態的發展完全出乎了他們的意料。
他們原以為趙伯虎恨的是他們父子,卻不曾想,趙伯虎恨的是晉國,恨的是晉天子,而且其憎恨的理由,讓人無可指責。
沉默了半晌後,陳太師沉聲說道:“趙伯虎,縱然是天子……天子對你趙氏有所虧欠,你趙氏亦不該……”
“不該什麼?”趙伯虎打斷陳太師的話,反問道:“不該報仇?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這話,說得鄒讚與薛敖都沉默了,就連陳太師亦被說得有些啞然,半響陳太師沉聲說道:“你趙氏有冤屈,可以向老夫申述,老夫定會……”
“殺了天子?”趙伯虎戲謔打斷道。
陳太師再次啞口無言。
作為臣子,他怎麼能、怎麼敢弑君?他最多也隻能規勸天子罷了。
他深深吸了口氣,沉聲說道:“難道為了複仇,你就要將整個天下拉入戰火麼?”
“哈哈,太師太看得起趙某,太看得起我趙氏了。”
趙伯虎笑著打斷了陳太師的話,旋即目視著陳太師正色說道:“天下義師,並非隻有我趙氏一支,數年前,當大江以南各地的義師起兵時,我趙氏隻是其中之一罷了……”
“那麼現如今呢?!”
“現如今?”趙伯虎輕哼一聲,搖頭說道:“趙某敬重太師,但太師的指責,我卻不敢苟同。……若晉國的天子賢明,天下太平,縱使趙某有謀反之心,各地百姓又豈會雲從?但事實卻是,當趙某振臂高呼,高舉‘反晉’旗幟時,各地紛紛歸順、響應。難道太師不知麼?趙某取江東三郡,未曾動用一兵一卒,後取廣陵、九江、沛郡、下邳,亦不曾費一兵一卒……天下人,苦晉久矣!縱然沒有我趙氏,沒有我趙伯虎,會必然會有人高舉義旗,嚐試推翻暴晉!”
這一番話,說得陳太師、鄒讚、薛敖幾人默然不語。
作為朝中的重臣,性格正直的父子幾人也不知國內這些年來的積弊,比如朝廷橫征暴斂,再比如各地權貴傾軋百姓,但有些時候,就算是他們父子,也無能為力。
以一言蔽之,就算他們想要善待百姓,但他們效忠的對象,首位終歸是天子,其次是國家,然後才是國民。
這個效忠順序,就意味著父子幾人在很多事上,並不能做出最公正的判斷。
“呋——”
長長吐了口氣,陳太師揭過了話題,伸出手再次招安趙伯虎道:“趙伯虎,歸順朝廷,老夫惜你是一員帥才,不忍相害,且我大晉,也支撐不住又一場戰亂,隻要你肯歸順朝廷,助朝廷平定江東,老夫可以承諾,日後必然會給天下趙氏一個交代……”
趙伯虎聽罷微微搖了搖頭:“太師太看得起趙某了,僅趙某一人,不足以左右我江東義師的意誌,再者,李氏與我趙氏,晉天子於趙某,亦不能共天日!”
見趙伯虎斷然拒絕,薛敖眼中浮現幾許複雜的神色,沉聲喝道:“若你不從,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趙伯虎意外地看了一眼薛敖,旋即哈哈大笑:“晉國不仁,縱使殺了趙伯虎,又豈殺得盡天下有誌反晉的義士?殺了趙伯虎,還有趙仲虎!”
『!!』
陳太師的眼瞼一顫,麵色微變。
就在這時,趙伯虎朝著陳太師等人抱了抱拳:“話雖如此,但趙某還未打算死在這裏,告辭了!”
說罷,他閃身撤回了沼澤之內。
見此,太師軍將領陳玠心中一驚,大聲喊道:“趙伯虎要逃,抓住他!”
話音剛落,不計其數的太師軍便湧向那片沼澤。
甚至於,還有人大喊:“殺了他!為章、韓兩位將軍報仇!”
“喔喔!”
無數人爭相響應。
大喝一聲,蜂擁朝著趙伯虎殺去。
“住——”
薛敖下意識開口喝止,旋即,他整個人愣了一下,滿臉複雜之色。
從旁的陳太師與鄒讚亦是如此,等父子三人反應過來時,太師軍的將士已經追入了那片沼澤。
“父親?”鄒讚小聲請示陳太師。
隻見陳太師臉上閃過幾絲掙紮之色,最終,他重重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