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後一個字落下時,中軍帳內鴉雀無聲,鄒讚、鄒適父子,並毛錚、薛敖、魏璝等人,皆麵麵相覷,旋即不約而同地看向陳太師。
他們當然知道,陳太師與晉天子有著超越君臣的情義。
不知過了多久,才見陳太師克製著心中情緒,語氣微微顫抖地問道:“這些……是居正告訴你的?”
唔?
鄒讚困惑地看向陳太師。
“不。”
那名伯長在稍稍愣了一下,連忙搖頭解釋道:“小的並未有幸見到周左將軍,是虎賁中郎潘袤、潘中郎告訴小人的。”
“哦……”
陳太師捋了捋胡須,若有所思,半晌又問道:“還有什麼事要稟告麼?”
“呃……”
那名伯長想了想,旋即在看了一眼薛敖後又說道:“將軍命小的向邯鄲打探有關於泰山賊的事,潘中郎亦做出了回複,據潘中郎所言,因朝中正在準備國喪之事,不便再次出兵討伐泰山賊,是故,朝廷接受了張義、朱武、王鵬等人的投誠……其他的,就沒有了。”
“……”陳太師捋著胡須,一言不發。
見此,鄒讚轉頭看了一眼薛敖,薛敖會意,揮揮手讓那幾名太原騎兵退下了。
此時鄒讚這才低聲問陳太師道:“父親,孩兒見您好似有什麼疑慮?”
“……”
陳太師默默地搖了搖頭,沉聲說道:“先……先回邯鄲!”
見此,鄒讚與薛敖對視一眼,本能地察覺到老父親心中好似有什麼疑慮,但這位老大人不肯明說,他們也隻能藏在信中。
於是,當日陳太師派人警告王鵬,叫王鵬不得再擅自奪占城池,旋即帶著鄒讚父子並薛敖等人,率軍啟程朝邯鄲前進。
足足過了二十日,直到十月中旬,陳太師一行人這才抵達了邯鄲。
盡管這期間隨時都有太原騎兵時不時地向邯鄲稟告陳太師的動向,但當得知陳太師即將率軍抵達邯鄲的那一刻,趙虞仍難免有些心驚肉跳。
他的瞞天過海之策,能否瞞過這位老太師,就看這次了。
十月十六日,得知陳太師的軍隊已越過漳水,趙虞帶著虎賁中郎潘袤以及禦史張維二人,出京畿前往相迎。
足足等了半個多時辰,趙虞這一行人終於在邯鄲與魏郡的邊界,迎到了陳太師與其麾下的晉軍。
在見到陳太師時,趙虞率先上前,抱拳行禮:“周虎,恭迎老太師回都。”
以往,陳太師每次見到趙虞都是笑嗬嗬的,唯獨這次,陳太師的態度十分嚴肅,他那凝視的眼神,讓趙虞心中咯噔一下。
不過陳太師的這份凝視也十分短暫,僅片刻,這位老大人便恢複如常,臉上也勉強擠出了幾分笑容:“居正,辛苦你了。”
“不敢。”趙虞低了低頭,用餘光看著陳太師,看著後者在毛錚的幫助下翻身下馬,心中思忖著這位老太師方才凝視他的深意。
而此時,鄒讚、薛敖二人也已走上前來。
不同於陳太師的態度,薛敖對趙虞倒是一如既往的親近,拍拍趙虞的臂膀調侃道:“喲,居正,這次你可是出盡風頭了,嘖嘖嘖……”
“咳。”從旁的薛敖咳嗽了一聲,大概是覺得在天子新喪的情況下,似薛敖這般嬉皮笑臉,著實不合適。
他正色問趙虞道:“居正,可曾抓到三皇子與楊氏兄弟?”
趙虞搖了搖頭:“不曾,那日楊雄等人留下了斷後的軍隊,護送著三皇子、楊妃等人逃入上黨郡,我雖派梁郡都尉董襲、河南都尉李蒙等人日夜追擊,但終是沒能將這些人擒住。”
“哦。”
鄒讚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卻聽薛敖無所謂地說道:“逃了就逃了吧?等過些時日,待邯鄲徹底穩定下來,我帶兵把楊氏的老巢抄了就是了……”
在眾人之中,也隻有薛敖的態度一如既往,仿佛絲毫沒有收到天子駕崩的影響。
鄒讚搖搖頭,懶得跟自家二弟爭論,招招手喚來兒子鄒適,對趙虞介紹道:“居正,這是為兄的犬子,名適,字子安,此前在虎賁軍擔任中郎之職,前些日子因為一些事去了山東……”
趙虞了然地點點頭,此時他已知鄒適是為了護送章靖的妻兒這才去了山東。
“子安,來見過你六叔。”
“是。”
在父親的示意下,鄒適恭恭敬敬地朝著趙虞行了一記大禮,感激說道:“六叔,多謝您救了家母。”
趙虞頓時恍然,抬頭看向鄒讚,卻見鄒讚亦帶著一臉感謝朝著他點了點頭:“來時,少嚴亦托我向賢弟表達謝意。”
“大哥言重了……”趙虞剛開口,就被薛敖摟著他脖子搶走了話:“就是,都是自家兄弟,謝什麼?光嘴上道謝,還不如咱們今晚好好喝一頓……”
聽到這話,鄒讚頓時收起了笑容,咳嗽一聲低聲提醒道:“仲信,國喪期間,不得胡言亂語。”
薛敖眉頭一挑,似乎要駁斥幾句,但最終,他怏怏地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