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和即墨緲重傷而歸。
至於雨師乘歌,把他胳膊上豆大的破了油皮的傷口給我看,說他多麼奮勇才把兩個姑娘平安帶回涼州,我對他翻了個白眼,以示我五體投地的“敬佩”。
殿下回來後我才知道,那個使者非是來帶我們回家,他是來索我們幾人的命,幸好我們這群被草原狼“疼愛”過的孩子命大,也幸虧我沒有和他們一起去,還是和博端格同行靠譜。
使者究竟是誰的人?極有可能是後宮之人派來的殺手,陛下並不知此事。
如今陛下年事已高,逃離出良渚,已然剩下半條命,幸好奉莊王當時就在良渚,適逢皇太後大壽,他為母親慶生,從奉莊巴巴往良渚趕,陛下沒有同意他的覲見,本意讓人把他驅逐出城,是皇太後苦苦請求,陛下才同意讓奉莊王入京,皇家的事,當真是不可細說,要論陛下的度量,確實不可直觀。
時年四月,我們還在涼州停駐。
與此同時,東胡傳來消息,奉莊王接陛下之令,率眾人奪回良渚城,將叛軍斬殺盡數。
皇三子犯上作亂,陛下回宮後親自在朝前將其斬首示眾。那是他的骨血,他就那樣殺了他。
三哥哥同我並不親厚,我對他僅有的記憶就是他那美貌動人的正妃,眉輕描似遠山淡霧,唇朱紅如相思嫩豆,麵白如雪,眾女皆束柳葉腰隻她一人不緊束。
我在宴會上曾經遠遠見過這對璧人,三哥哥清清朗朗對她笑,他在她耳邊輕輕說了幾句話,她便不勝歡喜梨渦展露,我那時暗自驚奇,南魏皇室竟有如此恩愛的夫妻,三哥哥娶了她便再也沒有納偏房。
世事捉弄,若是他不渴求那些不屬於他的權利和地位,無論如何也走不到這一步,他那個美貌似仙子的妻子,沒有了他,又該何去何從,還能找一個三哥哥這樣體貼的男子嗎?
我調侃緲姐姐說,“這回你父親可立了大功。”
她神色一變,“胡說些什麼。”
“他救了陛下,往後說不準陛下會把並肩王的爵位賜給他,那你的身份地位不也上去?”
她不待思索,“不可能。”
“怎麼就不可能?”
緲姐姐搖頭不答,獨留我一個人在樹下飲茶。
救駕有功,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往後奉莊王一家可就扶搖直上了,她哥哥也是,那些功名利祿自然是唾手可得,緲姐姐也是才貌雙全,奉莊王一家從今往後過不完的好日子。
可我見即墨緲的臉上沒有喜色。
她到底在憂心什麼?
陛下回了宮,也平了內亂,要不了幾日就會接我們回宮,我也不用再這裏等到六七月和哥哥見麵,回了南魏,天天都能見到哥哥和母親,想著以後和博端格他們再見一麵艱難,我又有了幾分愁緒。
隻是,這愁緒隻短暫糾纏我半日,晚間我就被嚇傻了。
殿下在房間裏,砸壞了許多擺件,又不許人進去,我要進屋,緲姐姐拉住我,“讓她一個人靜下來。”
“不能,她不會一個人靜下來,我太了解她了,要是她鬧事沒有人慰藉,她會立刻傷害自己以換取周遭人的同情。”我在緲姐姐耳邊悄悄說。
說完,我讓房外房內的丫頭都退出去,隻留下我一個人。
我在她旁邊占了個位,也不走,就站在一邊陪著她,不消半個時辰她便鬧累了,癱坐在地上,發髻被她揪散,可憐兮兮地擺在耳邊額間,遮住了她黑漆漆的眼睛。
我靠近她,把手放在她手上。
殿下抬起眼,那雙眼裏含滿眼淚,“驕驕,我母親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