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他看到了沈霄驚訝的神情，然後才意識到自己似乎不應該在此時此刻說這樣的話。
沈霄是一個極度聰慧而又敏銳的人，這句話透露了太多。
楚雲諫心慌意亂地撇開臉，不敢再與沈霄對視。
沈霄從一開始的驚訝，很快就聯想到楚雲諫今晚的反常表現，再結合筆記本的事，沈霄似乎抓到了什麼。
她盯著楚雲諫的側臉，試探性地問道：“雲諫，你是在擔心……複活了妹妹之後，我們……會分開……對嗎？”
雖然是試探，但說著說著，沈霄便越發確定：這也許就是楚雲諫焦慮的原因。
楚雲諫倔強地撇著臉，不肯看沈霄。
沈霄加重了語氣：“雲諫，你是不是擔心複活了妹妹，我們就會分開？”
楚雲諫再次急促地喘息起來，他猛地甩開沈霄的手，站起身大步走到涼亭的另一端，麵對著柱子背對著沈霄，似乎不想再跟她交流了。
看到這裏，沈霄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她驚愕地張大嘴巴，詫異於自己竟然猜對了，困惑於為何自己之前沒想到這些，並且開始苦惱：該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她首先想到的是備份。
比如，她和楚雲諫各自寫下一封給自己的信，告訴未來的自己關於筆記本和對方的一切。
但很快她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如果妹妹複活，當年的楚雲諫根本不會再製作這樣的筆記本。
他也不會離開楚家。
如此，他也就不會去沈霄所在的高檔小區裏買房子住下。
兩人從此沒有了任何交集。
那麼，為了讓世界線恢複正常，一切不合理的證據都會被銷毀，包括他們給未來的自己寫的信。
因為這封信，是建立在筆記本存在的前提下寫的。
但妹妹複活後，筆記本就會消失。
這個大前提都不存在了，後續的一切與筆記本相關的證據，都會被筆記本一起帶走。
所以他們會分開。
他們一定會分開。
而且不是分手那麼簡單，而是彼此在對方的生命中徹底消失，包括記憶，也會一並刪除。
從此，楚雲諫和沈霄，永遠也不會相遇。
沈霄坐在石桌前，怔怔地出神。
她現在終於理解：為什麼楚雲諫這麼痛苦了。
一邊是自己的親妹妹，一邊是自己最愛的人。
讓他怎麼抉擇？
涼亭裏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
對了，不止是這些。
如果妹妹複活了……
那麼張小毅、唐媛媛……在筆記本裏被她拯救了的孩子，也會回歸到原本屬於他們自己的命運之中——那就是死亡。
後麵的所有人，即便救了，也要重新再死一次。
這已經不是妹妹和愛人孰輕孰重這麼簡單的抉擇了。
這是“救一人，殺百人”值不值得的道德問題。
不管選哪個……終其一生，做選擇的人都要活在沉重的陰影之中。
讓楚雲諫做這樣的選擇，太殘酷了。
他不應該承受這種痛苦。
說到底……他才是最無辜的那個人。
沈霄站起來，撐著微微發軟的雙腿，慢慢走到楚雲諫身後。
她從背後抱住楚雲諫，什麼都沒說。
楚雲諫握住沈霄環在他胸前的手，哽咽著，喘息著，想求救，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唯獨這個難關，他不能將沈霄拉下水。
這些兩難的抉擇，他必須自己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