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貫喜怒不形於色，雖然唇角微笑很淺，卻已經是難得一見的情緒外露。
然而這點愉悅隻持續了十幾秒——秦默說的話，不過是推測，就算說準了，經過這次長時間的冷遇，白微微必然會心灰意冷，重新用堅硬的外殼把自己包裹起來。
淩君昊煩躁的揉著眉心，秦默見他轉瞬間由喜轉憂，很快琢磨出他心中的顧慮，本想嘲諷他幾句，但念及他是病人，隻能忍住過嘴癮的衝動，給他加油打氣道：“行了別愁了，等白小姐醒了，你耐心點，好好哄哄她，別總是擺出一張高深莫測的冷臉。你在舞會上對那些女孩子隻是隨便笑一笑，她們連站都站不穩，一個個被迷得三迷五道的，你對白小姐也多笑笑，笑得她自己消氣，重新拜倒在你的西裝褲下。”
淩君昊“嗯”了一聲，又盯著病曆上的簡報看了幾分鍾，醫生說情況穩定，但他實在放不下心，略一思忖，給巴黎的新管家撥了個電話。
對方兩秒之後就迅速接通，是個聲音清楚幹淨的女子：“君少，您好。”
這沉穩的態度讓淩君昊頗為滿意：“你好。微微現在情況怎樣了？”
“白小姐正在睡覺，醫生說，腦震蕩需要多觀察一些時間，才能給出準確的判斷，不過按照他的經驗，白小姐好好靜養，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礙。現在白小姐身上接了好幾種儀器，我雖然看不懂，但是看屏幕上的各種線條都挺規律的，醫生說的話，想必是可信的，君少請不用擔心。”
淩君昊道：“接一下視頻，我想看看她。”
管家應了下來。
視頻很快接通了，屏幕裏出現了白微微的麵容。
她頭上罩著保護套，襯得一張臉更加消瘦，由於撞擊的緣故，她的臉頰和眼睛附近也有了淤血，呈現出觸目驚心的青紫色，嘴唇蒼白得幾乎透明。
淩君昊呼吸不由得發緊，才多久不見，她就虛弱得像變了個人……
他忍不住伸手過去，但是指尖碰到的隻有冰冷的屏幕。
他定了定神，凝視著她蒼白的小臉，雖然知道她正在昏睡，對一切都無知無覺，但他依然忍不住低聲開口：“微微……”
白微微一動不動，然而有一大滴晶瑩的淚水忽然出現在她緊閉的眼角。
淩君昊頓時怔住，愣了好一會兒，再次說話時，聲音裏帶了絲不明顯的輕顫：“微微，你醒了？”
白微微依然閉著眼，但是淚水接連不斷的從眼角滑落，浸入鬢角裏。
隔著千山萬水，但這些眼淚就像流到了他身上，化為滾熱的岩漿，灼燒著他的神經。他喉嚨就像被無形的手給扼住了一樣，話說得極其艱難：“別哭，以後我會好好護住你，不管是什麼人，都碰不到你一根頭發絲，我保證。”
管家大著膽子仔細端詳片刻，說：“君少，白小姐她沒有醒……您別擔心，等她睡足了，我一定向她轉達你的關心。”
沒有醒？那她到底夢見了什麼？
她在他麵前時雖然溫馴乖巧，又嬌又軟，但從來不裝可憐，就算情緒不好，但凡能憋住，她是一滴眼淚都不肯流的。以前他以為她天性剛強，然而秦默點撥之後，他終於明白，她隻是不想讓人覺得她脆弱好欺負。
此時此刻，她深陷昏睡，平日的偽裝悉數消失，隻有這個時候，她才會盡情的用眼淚發泄她的情緒。
淩君昊已經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盯著她的眼淚，想抹去，卻隻能觸碰到堅硬的手機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