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微微用力的揉了揉發酸的眼睛,深深呼吸,醞釀了一會兒情緒,這才接起電話,盡可能的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柔媚一些:“君少?”
淩君昊“嗯”了一聲,問:“在做什麼?”
“在咖啡廳喝咖啡呢。”
“沒在醫院?”
白微微怔了怔,忽的出了一身冷汗。
醫院?
她雖然在每天例行的消息裏告訴了他許哲受傷的事,但是對他而言,許哲根本不值一提,他假如要過問此事,也隻會問她境況怎樣,這樣突兀的提起醫院,隻說明一點——醫院發生了引起他注意的事。
他並不關心許哲,那麼,他在意的隻有她在醫院做過的事——許哲入院之後她長久的守在手術室外,以及她頻繁的,憂心忡忡的探望……
她和許哲是合作夥伴,這麼多時日相處下來,也算是關係密切的朋友了,再加上Remind新款發布秀舉辦在即的緣故,她為了受重傷的設計師著急上火再正常不過了。
但是,許哲畢竟是男人,而且還是一位才貌雙全的男人,有心人稍微做做文章,就能把這種夥伴之間的情誼扭曲成一段不清不楚的關係。
淩君昊聽說的消息,自然是被人加工過的那一種。
至於這消息怎麼會傳到在大洋彼岸,且公事極其繁雜的他那裏,裴佳怡肯定沒有少花功夫。
就算裴佳怡不出手,按照媒體無風也要掀起三尺浪的德性,她和許哲的關係肯定會招致各種揣測,也遲早會傳到淩君昊耳裏。
白微微早就有了準備,正打算把自己打好的腹稿念給他聽,忽的心中湧出一股無力感,繃得緊緊的神經拉到了極限,一下子斷裂了,整個人的情緒頓時控製不住,嘴張了張,卻說不出話。
淩君昊也沒有說話,但是那種熟悉的冷意就像化為了實質一般,從聽筒裏鑽出來,纏到了她身上。
唐曉曉坐在她對麵,見她臉色不對,又一直不說話,不用猜就知道,這通電話的內容非常不妙。她心打了個突,不敢隨便開口,隻能不停的遞眼神,手指把唇角往上提,示意她微笑,撒嬌,先把氣氛緩和下來再說。
白微微非常清楚她現在應該說什麼,做什麼,但是她此時此刻已經完全失去了演戲的力氣,沉重的壓力和深深的疲倦感就像蟒蛇,勒住了她的脖子,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寄予厚望的Remind遇上這樣的打擊,還有裴佳怡這樣的人在暗處狠狠的捅她的刀子,更不用說有多少人等著一場沒有模特,空有盛大舞台的無法舉行的時裝秀,滿心歡喜的想看笑話。
她真的很累,而作為團隊的主心骨,她還必須在人前保持樂觀的態度,給眾人加油鼓勁,讓他們不要放棄希望。
所有壓力全部被壓在心底,根本不能表露出來,她本來就堅持得很吃力,淩君昊的懷疑就像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她再也裝不下去。
她視線越來越模糊,不知不覺間已經流了滿臉的淚,淚滴墜落在桌布上,乳白的亞麻布一下子濕了好大一片。
唐曉曉心急如焚,又不敢在淩君昊和她通話時隨便開口,隻能從包裏拿出紙巾塞到她手裏。
她沒有擦眼睛,隻把那張紙越攥越緊,隔了許久才稍稍緩過一口氣,這才察覺淩君昊還沒有掛斷電話。
也一直沒開過口。
她吸了吸氣,說:“君少……對不起,我……”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哭成這個樣子。”他聲音依舊平靜,但是那股讓人渾身發緊的冷意已然消失不見,隱隱有一種說不出的柔和意味透了出來,就像他那隻溫熱的手已經伸到她麵前,即將撫上她的臉。
白微微剛止住的眼淚因為這股子暖意,又開始往下-流,一邊抽噎一邊和他解釋,一會兒和他分辯和許哲之間絕對沒有什麼不該有的關係,一會兒說起裴佳怡的陰狠狡詐,一會兒又跳到找模特的焦頭爛額上,說得斷斷續續,顛三倒四,就像一串打亂了順序的珠子一樣,得拆散了慢慢的上下比對,才能把她說的那麼多話理出個前因後果出來。
淩君昊在電話另一邊聽得眉毛都擰了起來,幾次想打斷她,可是聽見她帶著哭音的聲音,又把話給收了回去,等她語無倫次的說完了,這才開口:“許哲把你們整個團隊棄之不顧,自私自利成這樣,你救了他的命已經仁至義盡。他的死活交給醫生,關你什麼事?他值得你在醫院花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