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君昊忍著笑說:“明年讓微微多做點。”
“多做點?你現在還敢讓她多做點?慕廷琛這兩天的酸話你還沒聽明白嗎?稍微累著她那麼一點點,他就要接人回娘家!”淩退思越想越委屈,“這混小子太不像樣了,也不想想,得罪他妹妹的婆家,最後吃虧的到底是誰!”
淩君昊默了默,說:“是我們。”
敢讓白微微吃虧,慕廷琛就敢接人回去,到時候他們就得低聲下氣的過去求,低聲下氣都不算什麼,萬一求也求不回來,那怎麼辦?
淩退思磨了半天牙,最後也泄了氣,委屈巴巴的說:“我們又不是那種欺負媳婦的不像樣的人家,怎麼會讓微微吃虧……那小子明著暗著警告過來警告過去的,至於嗎?他一個姓慕的在淩家耀武揚威,我不高興都不行?就是給了他那麼一點點,一點點點點的臉色看,他就把我最喜歡的蜜餞給誆走了!他怎麼可以這麼壞呢!他這些年都是和誰混的?以前我怎麼就沒看出來這小子一肚子壞水兒呢!”
白微微的聲音傳來:“誰一肚子壞水兒?”
淩退思吃了一驚,淩君昊看似穩如泰山,但是手裏茶杯中的水麵也晃起了一圈漣漪。
白微微悠悠然的走進來,笑吟吟的問:“爺爺,你在和君昊說誰呢?又是誰氣著你了?”
淩退思道:“沒有沒有,就是瞎聊……”話音未落,鸚鵡就神氣活現的說:“慕廷琛!混賬!臭小子!”
威嚴的聲線,和老爺子如出一轍。
老爺子老臉瞬間通紅,這該死的扁毛畜生!真該拿出去燉了!
白微微愣神片刻,笑彎了腰,邊笑邊問:“君昊,哥哥到底做了什麼?把爺爺得罪成這個樣子。”
老爺子的臉紅得更厲害了,狠狠的給孫子使了個眼神,示意他閉嘴——他一把年紀了因為一罐子蜜餞和晚輩過不去,說出去他自己都覺得丟人。
見祖孫倆都不說話,白微微眉梢輕輕揚起,說:“哥哥剛剛讓我和他一起回去呢,說有重要的事要做……”
淩君昊果斷的賣了祖父大人,把事情和盤托出。
白微微邊聽邊笑,走到一臉憤怒委屈,像個老小孩一樣的淩退思身邊,抱住他胳膊,聲音軟軟:“爺爺喜歡吃的話,我明年多做點就是了。您如果覺得等得不耐煩,我給您做點柚子醬橘子醬怎麼樣?現在是柑橘季,選最好的橘子皮做陳皮然後醃製了,也是很開胃的小零食呢。山楂糕呢,你喜歡不喜歡?”
淩退思光聽聽就覺得口舌生津,咽咽口水,說:“好是好,但是被你哥哥知道了,又要懷疑我們使喚你什麼的……”
白微微莞爾:“我和哥哥說了的呀,我是喜歡做吃的,所以不覺得累,也不委屈。他不會生氣的。”
淩君昊撫了撫她的臉:“微微,我知道我脾氣太硬了點,也許有時候說話做事會無意間惹你不高興。如果我做錯了什麼,你先和我談談,別一氣之下就回娘家,行嗎?廷琛現在事務繁多,沒必要拿我們的事情去驚動他,讓他分神。”
白微微眨了眨眼:“我又不是小孩子,哪兒至於為了點雞毛蒜皮的事情就回家找哥哥告狀。不過我明天確實得回梅城找哥哥。”
祖孫倆表情都不好看了起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心裏琢磨,難道是因為這兩天被慕廷琛氣著了無意間給了那小子點臉色,讓白微微心懷芥蒂?
白微微哭笑不得:“你們別多心,哥哥他隻是神經太緊張了點,他心裏知道你們對我很好。他沒有生氣,我也沒不高興。但是我確實得回去一趟。”她停了停,眸光裏閃過淩厲的光,“慕家欠我的東西,我得親自拿回來才行。”
白微微和淩君昊的婚事公布之後,世家圈的震動一波接一波。
夏晴天被夏家除了族譜,連她父母那一房都受了牽累,被家族收回了所有的權勢,隻留下領取家族信托的資格。影後的大醜聞讓她名譽徹底掃地,所有代言紛紛解約,按照合同,賠償金額極其巨大,她和她父母不得不變賣多年收藏的珍寶。
而金梅獎那些和她沆瀣一氣的評委大佬們也遇上了各種麻煩,因為生意受損而四處籌措資金,賤價把名下的珠寶房產掛牌出售。
慕宛若即將下嫁給新貴周雲深,搖搖欲墜的地位有穩固下來的趨勢,但是慕廷琛這位被家族驅逐多年的大少爺又即將回歸,他離開家族都能積攢巨額財富,能力不同凡響自不必多言,他還得到了淩家祖孫二人的支持。
世家豪門或是觀望,或是暗自站隊,因為這些暗流湧動,圈內不為人知的搏殺已經開始,而這些爭鬥都需要資金來支持的,除了明麵上的賬目,私底下見不得光的錢財也在流動,需要把手裏的藏品折換成現錢的需求大大的提升。
而與此同時,淩君昊和白微微的訂婚典禮在近期即將舉行,雖然邀請的嘉賓不多,但是沒有得到邀請函的人也會送厚禮。第一世家的未來家主和當家主母的婚事,意義非一般的豪門聯姻可比,送禮必然要用心又用心,很多人盤點手裏的珍品時,左挑右選都覺得不是很拿得出手。
那麼,隻能買新的了。
有人急需變賣,有人急需購買,各大拍賣行看到了需求,索性聯合起來,籌辦一場規模盛大的慈善拍賣會。
邀請函送往各大豪門世家,重新成為世人眼裏焦點的慕廷琛自然受到了邀請。
和曾經的低調行事,回避應酬不同,他在拍賣聯合會會長親自上門拜訪邀請時當場答應出席。
並且明確的說,會和家人共同出席。
這句話一傳出去,引發的轟動效應,隻比白微微和淩君昊婚事公布時的動靜小那麼一點點而已。
慕廷琛被家族驅逐多年,不但不尋求長輩原諒,而且擺出和家族分割的姿態,從未踏足過慕家宅邸半步,甚至慕家礙於外界看法給他寄的錢物,都被他原樣退回。
即使是決定了回歸慕氏,他也沒有回去見過自己的祖母和父親。
他和沈嫣母女之間的矛盾更是顯而易見,甚至有有心人抽絲剝繭,分析出導致他被家族驅逐的那件醜事的疑點,被慕家嚴密隱藏多年的家醜,仇恨,也漸漸的有些瞞不住了。
態度堅決了這麼多年的他,為什麼會突然改變主意?
難道是血緣親情斬不斷,多年的怨恨被時光消磨?聽說慕老夫人和慕正謙之前私下去尋找過他很多次。人心都是肉長的,他獨自在外避世而居,孤苦這麼久,也許,他內心深處極其渴盼親情,在祖母和父親的不斷勸說下,他雖然表麵上淡淡的,實際上早就決定重新投入了親人的懷抱。
也有不少人對此不以為然,他們看得出,慕家人看似高雅端正,實際上自私自利,目光短淺,感情淡薄卻極其擅長道德綁架。慕廷琛再孤寂再渴望溫暖,也不至於饑不擇食到被這樣的家人感化。
最大的可能是,因為即將新加入慕家的乘龍快婿周雲深十分優秀,又對慕宛若一片癡心,會無條件站在未婚妻這邊維護她,以及沈嫣等人的利益。慕廷琛畢竟離家日久,對家族和公司內部元老的掌控力有限,直接撕破臉,對陣奪權,難度太高了。
所以,他決定暫時和解,伺機而動,徐徐圖之,走迂回路線。
相信這個分析的人更多,因為慕廷琛情緒失態,又哭又笑的上飛機的事上了熱搜,下飛機之後載上他的出租車司機也被人挖掘出來,得知他趕往了淩家老宅。
那麼晚了求見淩退思,情緒還瀕臨崩潰,他必然遇上了棘手的大事。
而他在淩家住了一天兩夜,離開之後,有人在機場看見了他,他臉色有些憔悴,一副思慮過度,休息不足的模樣。
沒人能從淩君昊祖孫二人嘴裏打聽到他去淩家求了什麼事,淩家的傭人也守口如瓶,但是碰巧的是,淩家傭人拎著老爺子的寶貝鸚鵡去獸醫那裏做例行檢查,寵物醫院不止一個人聽見那隻鳥用老爺子的語氣大聲喝罵“慕廷琛,臭小子”“混賬東西”。
鳥是不會撒謊的,老爺子絕對是真的罵了慕廷琛。
慕廷琛求的事,沒成。
而他從淩家失望而歸之後,就露出和慕家人和解的意向,讓人不由得不聯想到,他是去求淩退思祖孫協助他奪權的。
有淩家援助,他自然可以不顧忌慕家人,但是淩家拒絕了他……
慕廷琛對慕家暫時服軟,已經是眾人心裏板上釘釘的事,隻是,他服軟會軟到哪種程度?
是隻與祖母和父親和解,繼續和沈嫣母女不同戴天?
還是顧忌周雲深的加入,不得不把多年積怨埋在心底,和慕宛若母女二人表麵休戰?
不管他如何抉擇,慕老夫人和慕正謙都處於不敗之地。
曾經疏遠慕家的世交們重新給他們發各種聚會請帖,或者直接找理由登門問候。
因為慕宛若低嫁而在世家夫人中抬不起頭的慕老夫人也不再以“冬日畏寒”的理由避在家裏,每天精神頭十足的外出參加各種茶會舞會,享受多日未曾體會到的奉承。
慕廷琛雖然對她忤逆不敬,但他的能力確實最適合執掌家業,他能回來也不錯——慕家複興,她這位老夫人才能風光無限。
雖然他身上流著一半白璐那家世早就敗落的破落戶女子的血液,但是,另一半血液畢竟姓慕。隻要他以後本分老實的為慕家殫精竭慮,她這個當祖母的可以大人大量,不計較他曾經的過錯。
有人旁敲側擊的打聽她慕氏未來家主的人選,她淡淡一笑,優雅的飲下熱氣騰騰的養生茶,從容不迫的說:“我畢竟和宛若相處得久些,感情上難免對她更加疼愛,但是,慕家家主的決定必須慎重,不能感情用事。能力,品性,乃至時運,都要考慮在內。現在宛若應該洗去了浮躁心了,廷琛這些年的表現也可圈可點。還是再等等,時間是最公平的考驗。”
誰都知道慕廷琛的資質遠勝於慕宛若,但是她絕不會輕易的允諾家主之位。
那孩子,和白璐那女人一樣桀驁不馴,這些年脫離家族掌控,還能背著他們做那麼多事,性子已經野了,必須好好的磨一磨他的棱角,讓他明白一個晚輩應該謙卑,應該柔順,應該把她這位祖母奉若神明。
慕宛若太讓她失望了,她失望的不是孫女心狠手毒做壞事,而是做壞事露出馬腳被揭穿了,讓家族顏麵盡失。
而她選擇的丈夫周雲深,出身低不說,還有個那樣的母親。
訂婚儀式上丟的醜,她依然記憶猶新。
不過,如果慕宛若沉下心好好的籌謀,利用周雲深給慕家打工,榨幹他價值之後把人踹走,另尋貴婿的話,她也未必不能考慮把家族交給孫女。
總之,她會讓兩邊維持製衡,不會讓他們一家獨大,慕家真正的主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