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樂滋滋的把瓷盤裏的銅子倒進懷裏,夕陽剛好吞沒最後一碗殘紅。
金山把磨刀石扔進木箱,挑起挑子要走,被人叫住。
來人,一頭烏黑的亂發用嵌著紅寶石的烏木發箍箍住,一身黑色綢袍無風自蕩,一雙烏黑的眼眸瞅著金山,冷峻的目光就像正要來臨的黑夜。
“磨刀。”來人的聲音冰冷。
金山看看天邊的殘霞,搖搖頭,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閃過歉意的光波,說:“抱歉!俺有事,得趕緊走!”
“磨刀!”來人的聲音就像冰冷的刀鋒。
“你明兒早來吧!”金山邁步就走。
刀,橫在金山脖子上,閃著幽光……
金山打了個哆嗦,看看刀鋒,瞥瞥來人射著凶光的眼睛,緩緩放下挑子,拿出磨刀石,輕輕放到地上,瞄著來人,直直的鼻梁上滲著汗珠,懇求:“石頭給你,俺真得走!”
“磨!”
來人一甩手,刀嘭的釘入磨刀石,刀身在晚風中低鳴,刀柄顫抖,恰似金山的心跳……
跳,隻一下,一個身影已在眼前閃現,鬼魅一般,長相卻比鬼魅更陰鬱:白發蓋眼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孝衣般的肥大白袍隨風飄蕩,聲音沙啞的如同破鑼:“幹嘛欺負一個磨菜刀的娃兒?”
“我要磨刀。”黑衣人冷冷道。
“黑魚刀也用得著磨?”白衣人的眼睛在發隙間閃爍,目光利劍一般刺向磨刀石上兀自抖動的黑魚頭形狀的刀柄。
“今天要磨!”黑衣人一甩雜草般的頭發。
“非磨不可?”白衣人一抖布袋般的袍袖。
“不磨,對不住王小爺的金槍!”黑衣人感慨,就像酒鬼讚歎美酒的芳醇。
“我是否也該磨一下我的劍?”白衣人詢問。
黑衣人道:“不該!”
白衣人說:“哦?”
黑衣人道:“你不該來。”
白衣人說:“哦?”
黑衣人道:“這是我自己的事!”
白衣人說:“哦?”
黑衣人道:“墨府若不能憑自己的刀打敗王小爺的槍,怎稱第一?”
白衣人說:“但玉府跟墨府的關係是世代交好,榮辱與共。”
黑衣人道:“這就是玉府為何總跟在墨府後麵的原因。”
白衣人說:“哦?”
黑衣人道:“一王二府三大爺,王小爺排名第一,墨玉兩府並稱,你說是墨府在前還是玉府在前?”
白衣人說:“重要麼?”
黑衣人道:“對我來說很重要。”
白衣人說:“那就墨府在前吧!”
黑衣人道:“哼,好不上進!”
白衣人一笑:“我是不上進。你上進又如何?你的黑魚刀即便斬斷了紫金搶又如何?改變武林榜的排名?成為武林第一?別傻了!一王二府三大爺,那是八百年以前的事兒了!當下江湖,早不是三大門九大派十二洞天的天下了,武林榜上的排名還算個球?”
“你……?”黑衣人身子一抖,煞氣帶動身旁楓樹枝顫,樹葉飄零,火紅,好似染了血的蝴蝶起舞。
“不是麼?有誰能跟‘財神’鬥?”白衣人白發一蕩,露出雙眼,眉毛都皓白如雪,“是少林,武當,還是蛾眉?是一王,二府,還是三大爺?”
“你……?”
“俺……能走了麼?”金山顫顫巍巍的看著二人懇求,聲音就像蚊子叫春。
——金山年齡不大,隻不過是個磨刀的小匠人,但打小聰慧機智,走鄉串崗間耳聞目睹的一些江湖軼事,使他一打眼就知道眼前這兩位絕非等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