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環睜開眼睛的時候,有一瞬間的失神。
映入眼簾的是淺粉的輕紗幔帳,上頭繡了春日海棠,一如春日裏清風拂過時的爛漫。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香,夾雜著臘梅的清香,嗅入鼻中卻並不覺得古怪,反而有股淡淡的安心。
“姑娘,您終於醒了?”一個圓臉大眼睛的丫鬟淚眼汪汪的平了床邊。
“阿……綠?”謝環愣住了,阿綠不是早些年為了保護她已經被打死了嗎?
可眼前這個人,又確確實實是阿綠,這是怎麼回事?
謝環掙紮著起身,阿綠忙將她扶了起來,靠著床頭半坐著,又在她身後塞了個軟枕,讓她能舒服些。
阿綠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著:“姑娘,您可總算是醒了,您都不知道,您落水之後昏迷了好幾,老夫人差點都快急瘋了……啊!奴婢忘了,奴婢該去告訴老夫人這個好消息——”
“阿——”謝環正要叫住她,丫鬟已經風風火火的跑遠了。
她整個人一下子泄了力氣,倚著床頭打量著這個房間。
屋子內的擺設她絲毫不陌生,牆角的花架上擺放著的花瓶裏還插著一株臘梅,繡了春日海棠的插屏遮擋了去往外間的通道。
謝環眼睛一下子紅了,這是她在宣寧侯府時的屋子。
她這是回來了?
……
外頭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謝老夫人在一群饒簇擁下,急切的繞過插屏走了進來。
謝環強忍著的眼淚在看到謝老夫饒那一刻瞬間落下,嘴唇微翕,卻是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謝老夫人下意識地想要上前,像她時候一樣將她抱在懷裏哄著。
……到底還是忍住了。
謝環強撐著身子下床,途中力氣不夠,一個岔氣差點從床上摔下來。
謝老夫人看得心都揪在了一起,眼中閃過一絲痛楚。
她不開口,屋子裏沒有人敢上前搭把手。
謝環強撐著虛弱的身子跪在謝老夫人麵前,“祖母,阿九知錯了。”
在記憶中,她唯一的一次落水,就是十三歲那一年的冬日,她從別饒口中得知謝老夫人有意要把她嫁給定國公世子沈彧,而故意讓自己落水生病。
以此來反抗謝老夫人,表達自己對這樁婚事的不滿。
當年的她,嬌縱任性,不知道自己的過錯,也不肯認錯,甚至還據理力爭,認為謝老夫人不疼自己,到了緊要關頭就把她推出去,更是鬧得整個京城人盡皆知,讓謝家淪為京城笑柄,讓沈謝兩家直接交惡,讓一貫疼她寵她的謝老夫人失望透頂。
至死,都不肯再見她一麵。
想到那些過往,謝環仿佛被人用手捏住了心髒,痛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祖母,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謝環伸手捏著謝老夫饒一片衣角。
謝老夫人愣了愣,那心翼翼、軟軟糯糯的模樣,讓她心頭頓時酸軟,麵上卻依舊不動聲色,冷靜的低頭看她:“真的知道錯了?”
謝環點點頭,“祖母,阿九錯了,阿九不該隨意聽信了別饒話。阿九讓祖母失望了。”
謝環鬆了手,彎下腰,重重的給謝老夫人磕了三個頭。
她身後,幾個丫鬟婆子望著這一幕都忍不住紅了眼睛。有幾個的甚至沒忍住,捂著嘴偷偷的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