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眠的反常讓叢明晨莫名其妙。
本來隻是莫名其妙,也以為隻是莫名其妙,但沒想到第二沒亮就醒了。她躺在床上,窗簾的遮光效果很好,屋裏一片朦朧。但她昨晚沒有關窗,所以能聽到外麵啾啾鳥鳴,知道要亮了。鳥叫聲中,她越想越奇怪,越覺得馮眠有弦外之音。
因為這個弦外之音,叢明晨一骨碌坐起,掀被子下床,五分鍾內把自己收拾利索,出門去醫院。到省人醫的時候,整整齊齊,五點半。五點半,九月,空氣微涼,露水濃重。叢明晨的大腦前所未有的清醒。她感覺,不管馮眠今有什麼弦外之音,她都能聽得出來。總之,一切都很完美。
除了沒到探視時間。
到九點還有漫長的三個半時,她等得心焦,左思右想,想起唐宮來。唐宮是她救出馮眠的地方,照目前的情狀,不久後就會變成一家名為“糖豆”的兒童圖書館。糖豆兩字,取自陳棠棠和薑豆豆,是死在唐宮的兩個無辜少女,也是馮眠請馮鯨設計糖豆圖書館的初衷——這點叢明晨沒有向馮眠確認過,隻是基於對她的了解做出的判斷。
不過,這都沒關係。重要的是,時隔這麼久沒去唐宮,現在去看一下也挺好。
於是驅車去唐宮,一路行人和車稀少。
直到應龍河畔,視野才被晨跑的人重新激活。河東側有一段下水道挖開改建,路中豎起長長的綠圍板,將臨河那側的車道、人行道完全封起,導致車輛和行人分流嚴重。機動車隻能走另一側,雙車道臨時改為單車道。而行人,包括此刻晨跑的,到了這一段全被擠到河坡上的健步棧道,灰頭土臉地通過。
叢明晨開車過河,很快來到唐宮。
唐宮被圍了起來,不是工地上那種綠圍板。而是被攔腰圈了鐵絲,上麵掛著醒目的牌子,寫“危險禁入”、“後果自負”之類的,不知道是物業還是馮耀陽的免責聲明。
這倒也好理解。唐宮位於半開放區棲鳳園,應龍河畔,跑步駐足的人本就多。又因為殺人放火、三死兩贍重案名聲,另有不少慕名而來到此一遊的,人氣居高不下。但大火之後,唐宮一直沒有重建甚至清理,坍塌的房屋架構也一直留在原地,再加上雜草叢生、遮人眼目,路人亂闖有危險不;另一方麵,也很容易被壞人利用、藏汙納垢。所以,不管是棲鳳園物業,還是唐宮的真實老板馮耀陽,都會有所顧慮。
簇叢明晨已然很熟,看見人家禁入,也就沒再動心思,而是在唐宮外轉了一圈。之後很自然走到河畔,站在茂盛的樹下看跑步的人。這季節葉子還沒黃,但地上還是落著大片的梧桐葉,遠處環衛工人正在一帚一帚地掃,河對岸的工地還沒開工,整個城市安靜而朦朧,像個還沒有睡醒的人。隻有樹冠裏的鳥很精神,嘰嘰喳喳,反倒襯得這清晨更顯安靜和美好。
叢明晨沿著河畔棧道踱步。
棧道板間的空隙很大,透過空隙,能看到棧道下麵的河水,而有的地段則隻是加固河坡的環形磚,就比如河對岸。對岸隻有一段棧道下方是磚,其他都在水上。叢明晨能看到對岸棧道下磚叢裏長出的草,被擠壓得過分,不太茂密,所以也能看到棧道空隙裏掉落的垃圾,雖然隔著河看不清楚,但猜想無非是煙頭、包裝袋、髒紙巾、鑰匙、卡片之類的。
引起叢明晨注意的,是那一段路上的圍擋破了個洞。有路跑的直接從那個洞裏鑽進工地,沒多會兒又提著褲子出來,顯然是進去撒尿的。叢明晨看他在棧道上磕鞋底的泥,心中生厭。在她看來,當街撒尿的,比那些闖紅燈的還惡心,白白壞別人好心情。
好心情被毀,叢明晨便想回去。但剛回頭走了兩步,突然想起對麵那條路有名堂。
之前警方追蹤馮大石死前的行動路線,知道他從方正街紅賓館離開後,一路走來汀蘭苑。但是在汀蘭苑附近的監控都沒有找到他,所以警方推測他是在去汀蘭苑的路上遇害的,而死亡時間也吻合。隻是,雖然當時就排查出臨河路有一段監控盲區,也就是此刻河對岸的那條路。但當時警方並未能確定那就是馮大石遇害的地點,因為現場勘查沒有發現任何線索。更難的是,那是工地,一直在挖土,一一個樣,情況早就是跟馮大石遇害那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