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叢明晨正要轉身,聞言一震,急忙停下。
今來找馮鯨,原沒抱半分辦案的心情,全部注意力,都在挽救她性命上。但此刻聽馮鯨她知道趙波瀾要幹什麼,這對叢明晨來,無疑為意外收獲,自然期待滿滿。
趙波瀾此人,一直亦正亦邪。
初登場為涉毒涉黑的命案嫌疑人,然後轉眼就變成了忍辱負重的臥底。還沒等感慨完,人家又背叛了警方,與十二年各一方的女朋友領證去了。之後被車禍,被擄走,被女裝大佬當成禁臠,也奉為靈魂密友。黑道大姐頭因他鋃鐺入獄,沉湖八年的前刑警隊長也間接由他浮出水麵。他一下是加害者,一下又變成受害者;一時是禁忌三角戀裏的混不吝男主,一時又成為暗中守護愛饒款款深情男,然後轉眼之間再次消失不見……
這樣的人,這麼多的身份,這麼多的立場,他到底站哪一個?
而他的離奇失蹤,又到底是因為什麼?
所有這些問題的答案,叢明晨不可能不好奇,不可能不想知道。畢竟連她自己,也才因為他而從審訊者變成了被審訊者,在暗無日的黑屋裏一坐二十四個時。可以,對於他到底去了哪裏,做過什麼,又即將做什麼,她比誰都更好奇。
隻可惜,馮鯨給出的答案,遠低於她的期待。她,趙波瀾一直以來的心願隻有一個,那就是,查清楚他父母的死亡真相。而除此之外,她什麼都不知道。
這寥於沒。
叢明晨空歡喜一場,當著馮鯨的麵,連失望歎氣的動作都不敢太大。尤其看到她左手背上的醫用膠布,就是輸液起針後留下的那種,更無奈。無奈中,她對著那塊膠布,無力地自我安慰:“你沒想自殺就行,我跟師父都快嚇死了。”
馮鯨抬手看著自己的左手,若有所思地:“原來你們以為我要尋死。”
她轉身,拍拍大橋欄杆,望向遠處河裏倒影的燈火,平靜地:“那次,我的確有這麼想過。我活了三十年,唯一想死的就隻有那一次。可那一次,他不是陪著我嗎?雖然我沒看到,可原來他一直都在。所以啊,既然那次都沒死,以後就更不會了。勞你們擔心了,真對不起。”
她得很坦蕩,絲毫沒注意到叢明晨臉上的錯愕。
原來他們確實應該來救她,但不是今,而是上次。上次他們沒來,趙波瀾來了。他默默地看著她,陪著她,走了那麼多的路,送她回家。然後什麼也沒,就又悄悄離開了。可幸虧有他在,不管是角落裏那個默默無聲的他,還是馮鯨心裏的他,幸虧他在。
“你看。”
馮鯨像是突然來了興致,拿出手機主動給她看。微信和通話圖標上各自兩位數的紅色通知她好像沒看到一樣,單點進信息裏,給她看陌生號碼發來的三個字:
“要乖啊”。
連標點都沒有,口氣也像足哄孩。不知道她為什麼如此受用,像孩炫耀百寶箱一樣拿給她看。
“趙波瀾發來的?”
叢明晨一想就是他。而馮鯨果然點頭,很珍視很喜愛地看著那條短信,始終不舍得退出。
“其實他不用特意發來,”她,“還浪費一個號碼。”
叢明晨忽覺腦殼疼。馮鯨這家夥,連這種事都知道。她明知道警方一定會通過她找趙波瀾,也知道趙波瀾一定不會讓警方找到,還當著自己的麵,這樣打趣,可真是……
她不知道該什麼了。這兩個饒相處方式,和他們心靈的交融程度,外人根本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她默默退開一步,做個請的手勢,請馮鯨一起下橋。
馮鯨留戀地向遠處的河麵又看了一眼,方轉頭,對叢明晨微微一笑,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
叢明晨好奇地,也往她才看過的河麵看去,那裏除了星光和燈火的倒影,什麼都沒櫻而等回頭,馮鯨已走出老遠,任頭發在風裏橫飄,總不去扶它。
叢明晨想起來,上次——當然對她是監控視頻裏的那次——馮鯨也曾一動不動地向遠處看過。但原來,她那個時候正在想死。
馮鯨是多堅強的一個人啊,叢明晨想,那個時候,她一定是等到無望了,所以才會想到死。可好在她挺過來了,而趙波瀾也回來了。
趙波瀾,會回來的吧?
到橋下的時候,羅浩正站在一個垃圾桶旁,同一位穿著紅馬甲的大叔一道抽煙。
叢明晨遠遠地招手,羅浩隻微微點頭,繼續抽煙。大叔卻扭過脖子看她們,然後也大力招手,並大聲喊:“想開點啊,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