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耿耿星河欲曙天(1 / 3)

夜色有些濃稠,星子三三兩兩地掛在幕之上,月亮低垂在西方的山巔,顯得慵懶寂寥。

展青痕提著個燈籠,在夜色裏穿行,不知身在何方。

周圍隻有無邊無際的黑,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任何參照物。展青痕手裏的燈籠散發著微弱暖黃的光,隻能勉強照亮自己眼前的道路。

也不知道這樣漫無目的地走了多久,展青痕才看到了除黑暗外的唯一景色。

那是他日思夜念,可是又不得不壓下這種情緒的人——明川。

最後見她是在流雲穀,她把昏睡的她安頓好,讓墨泊守著她。

他當時心裏是怎麼想的?不管發生什麼,他一定會回到她身邊,他會解決一切事情。會掃清所有的障礙,緊緊握住她的手,一輩子。

可是,他不能抗拒的因素,寧寒迦。首先就是展青逾越不聊一道坎。

可能明川自己也是知道的,所以,她不願意把什麼都加之在展青痕身上,雖然最後她逃避了,可是,那也是,永遠地,把兩人切斷了。

展青痕隻在白浪麵前哭過,也是最歇斯底裏的一次。

後來,他一直不敢去想明川,一是覺得自己像個三心二意的人,會對不起寧寒迦。她已經是他的妻子,雖然隻是名義上的,可是,他也打從心底裏尊敬和愛護她。

二是他不忍想起明川的斷手之痛。他一直以為,明川是個外表疏狂,但是內心極其細膩的女子。卻忘記了,她也是堅毅果敢的女子,有些內心的堅韌和忍耐,她從未出口過。

一個不能聚靈的幾陌山弟子,雖然嘴上她一直打趣自己是廢柴,可是她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是盛名在外,也不全是被人吹捧的。

她自己,也真的很努力,很刻苦,不然,又怎麼可能讓下人都尊稱她一聲“薛姑娘”。

這樣一個嚴以律己的人,也是決計不會允許自己手上沾著鮮血,而且,還是沾著自己饒鮮血。

展青痕在知道明川自斷右手的時候,腦子裏轟地一聲,什麼都不知道了,一個可怕的念頭籠罩在他的心裏——她會輕生嗎?

不過後來他冷靜了之後,才想起洵三死前對薛明川的話,她要她好好活著。

洵三是以何種心境出那樣的話的?相隨數十載,洵三已然了解薛明川所有的性情,最後時刻,想的還是明川。

次份深情,令人動容。

除了動容,展青痕對薛明川,更多的是盛滿心房的疼惜。

她這樣一意孤行,要受多少磨難?

他不願想,也不敢想。

而此刻,那個讓他牽腸掛肚的人就在眼前,展青痕卻先就膽怯了起來。

想著相見,盼著重逢。可是真的打了照麵,又該什麼?

“明川?”這這兩個字和著苦澀,從展青痕舌尖飄出來。

那一襲綠衣是如此熟稔,一舉一動都能牽動展青痕的心。

薛明川回過身,麵色柔和地看著展青痕。

展青痕連呼吸都慢了幾分,仔細地看著薛明川,要把她的樣子鐫刻進血脈裏。

可是就算展青痕眼神深情如海,薛明川卻沒有半點神情浮動,宛若一尊沒有靈魂的行屍。

隻見她好整以暇地抽出腰間的長劍,當著展青痕的麵,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手起劍落,哢嚓一聲,砍斷了自己的手。

血如狂流一般噴出好遠,濺在展青痕臉上。

血還帶著溫度,淡淡的,卻猶如滾燙的鐵水,把展青痕整個人都燙的肝腸寸斷。

他僵硬地撲過去,試圖抱住薛明川,可是薛明川緊接著再次揚起劍,這次揮向的,是自己的脖頸。

咕嚕嚕一聲,薛明川的頭滾到了展青痕腳下。

她死氣沉沉的臉,還在對著展青痕微笑。

“咚”地一聲,展青痕從睡夢中掙紮醒來,全身繃著一股狠勁,頭重重地撞到了床頭。

那一下實在太過沉重,他的額頭當即就磕出了血,順著眉骨流下,糊住了他的一隻眼睛。

可是他完全沒有顧忌帶額頭的劇痛,反而捂著心口,在床上蜷縮成一團。

心髒的痛感超過了身體的痛,他咬著牙悶哼一聲,眼淚猝不及防地從眼角滑落。

他夢到明川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