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場上,剛剛從戰場上生還歸來的老兵,正在用手中的木棍教導著新兵,應當如何列陣和聽令。
坎伯蘭站在操場的入口,雙臂抱胸,滿麵愁色。
“就連我們村莊裏,那些剛剛學會走路的小女孩,都能揍趴下這些男人。”布倫希爾德小口嚼著有些發黑的餅幹,搖頭說道。
坎伯蘭斜了一眼她手中的零食袋,皺眉說道:“還在吃老坎普的手工曲奇?過了有半個月了吧?”
布倫希爾德伸出舌頭,將手指上的餅幹碎屑舔了個幹淨,紮好零食袋的封口:“暮西城那麼大,卻再也找不到這麼好吃的甜食。”
坎伯蘭想起大火中那個消逝的背影,微不可察的歎口氣,換了一個話題:“對於這些新兵的訓練,你有什麼意見?”
“意見?”布倫希爾德的耳邊,傳來新兵們的哭喊和求饒聲,她啐了一口:“這些從難民堆裏征召的新兵,瘦弱而又無力,他們連武器都拿不穩,又怎麼上戰場?按照北島人的做法,我會把他們通通丟進戰場,活下來的人編入軍隊,死去的人為土地貢獻養料。”
坎伯蘭轉回頭,看向訓練場沉聲說道:“身體的孱弱並不可怕,信仰的貧瘠才是無用的根源。暮西騎士團為了王國和自由而戰,而眼前的這群人,加入軍隊不過是為了混口飯吃。”
坎伯蘭轉身走出了訓練場。
“你不再看了嗎?”
“已經沒有再看下去的必要了,當務之急,我需要找人商量商量。”
穿行過熙攘的人群,坎伯蘭一邊走一邊看向人聲鼎沸的大街,心中暗暗歎道,戰爭不過才剛剛結束半個月,城中又恢複了過往的繁榮,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巡邏的士兵認出了暮西騎士團的戰團長,紛紛彎腰行禮,坎伯蘭點點頭,加快了腳步。
走到一棟小樓的門口,坎伯蘭剛剛打算推開大門,一名背著行囊的中年婦女飛奔而出,與老騎士撞了個滿懷。
看清楚門外是誰,婦女當即大聲訴苦道:“大人!這活我沒法幹了,你就算是給我再高的薪水,我也不幹了!”
坎伯蘭忍受著對方的大嗓門,開口問道:“怎麼了?”
“你自己進去看看就知道了!”中年婦女將行囊的背帶綁緊了一些,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門口。
坎伯蘭目送著對方離開,轉身推開了大門。
濃重的酒精、黴菌和嘔吐物的惡臭撲麵而來,坎伯蘭下意識的退後了一步,定了定神,接著又走了進去。
大白天裏,房間的所有窗戶被關的嚴嚴死死,厚厚的窗簾被人用木夾刻意的固定了起來,坎伯蘭一邊在昏暗中摸索,一邊踢倒了地上的無數空酒瓶,跌跌撞撞的來到最裏間的臥室。
“老烏龜,你又幹了些什麼,這已經是第五個被你氣走的仆婦了!”
聽見坎伯蘭的訓斥,坐在牆角的地板上,懷中抱著一瓶半滿的紅酒,臉色枯槁、眼圈烏黑的埃摩森伯爵,擺了擺手,示意對方別來管他。
坎伯蘭看著這位老友滿身的汙穢,氣就不打一處來,他兩手抓住窗簾的下擺,用力一扯,將整個簾布拽到地上。
刺眼的陽光投射進房間,埃摩森丟開酒瓶,用雙臂遮擋住眼睛,不滿的大吼起來。
坎伯蘭蹲下身,一把揪住對方的衣領,狠狠的說道:“我把你救出來,是希望你振作起來,不是要你終日和酒精作伴、慢性自殺!”
胡子拉碴的埃摩森,看向老騎士的眼睛,冷冷說道:“當初,可沒有人來求你救我,一切都是你的自作主張,你這混蛋……”
坎伯蘭瞪圓眼睛,抓住埃摩森的衣領,無視對方的抗議和掙紮,拖著他在地上一路滑行,走入了後間的儲藏室。
掀開儲水的桶蓋,坎伯蘭用木盆舀起清水,翻手全部澆在了埃摩森的頭頂。
水溫冰涼,再加上衣衫單薄,年近五十的埃摩森還沒來得破口大罵,牙齒就先開始打顫起來。
坎伯蘭一拳將手中的木盆砸成了碎片,再次蹲下身,對埃摩森吼叫道:“我救你是因為你有價值!如果你真的打算自暴自棄,不如騎上馬朝南方的森林出發,那裏的野狼能夠幫你更快的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