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曼想要更換角鬥對手的願望,最終還是沒能實現。
由於角鬥場主管剛剛被國王處死,沒有哪位管理人員,願意在這個節骨眼上,承擔任何擅作主張可能帶來的風險。
這也就意味著,阿克曼和卡斯帕對陣蠻族兩姐妹的戰鬥,將如期進行。
得知這一消息的當天晚上,看著阿克曼急得團團轉、嘴角起泡的模樣,托德勸他道:“如果你是擔心見麵時的尷尬,那你最好還是在比賽之前,就提前向她們解釋清楚。”
“見麵時的尷尬?”阿克曼將頭搖的像裝了彈簧一樣:“我對於身份穿幫這種小事,根本就不放在心上,我擔心的是角鬥!”
卡斯帕擦拭著塔盾,悶聲悶氣的說了一句:“事先說清楚,我對女人不會手下留情。”
阿克曼撿起一塊石子,砸到盾上,忿忿不平:“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托德摸了摸鼻梁,又說道:“我有點不明白,在你們對陣那對姐妹的時候,隻要稍微放放水,就像我們那場戰鬥一樣,不就沒問題了?”
阿克曼和卡斯帕驚詫的看向托德,似乎不明白對方為什麼會提出這樣的建議。
卡斯帕閉上眼睛,抿著嘴巴,用鼻音哼道:“行不通,行不通。”
阿克曼則耐心的為托德解釋起來:“角鬥士的命運,並不是由自己所掌控,真正的決定者,是觀眾。如果你表現不佳甚至消極作戰,即便你苟活到最後,觀眾也有權要求剝奪你的生命。”
“上次的角鬥,由於博伊爾大人您的對手眾多,我們兩人才有機會暗中幫您。但這次,對手隻有兩個人,想要放水是千難萬難。”阿克曼坐在地上,抱著腦袋說道:“如果要我拚盡全力,去傷害我愛的女人,我肯定做不到;但如果角鬥的表現,沒有讓觀眾滿意,參加戰鬥的四個人都會死!”
托德歎了口氣,對阿克曼說道:“你是不是對我剛才說的『放水』,有所誤解?”
“你們可以把角鬥看成是一次演出,一次盛大而又華麗的演出……”
托德的話讓阿克曼張大了嘴巴:“演出?您的意思是表演?就像戲劇裏那樣的表演?兩個穿著華麗戲服的家夥,拿著木劍像小孩一樣對打?”
卡斯帕皺著眉頭說道:“角鬥是戰士之間的對決,不是小醜之間的嬉戲!”
不清楚這兩個人怎麼突然會有這麼大的反應,托德一邊思考一邊說道:“我所指的角鬥表演,比戲劇中的打鬥更加真實,它看起來就像是真的戰鬥,隻不過事前需要大量的設計和排練。”
發現二人還是一臉懵懂的模樣,托德意識到用言語,很難去解釋類似電影中的戰鬥表演,索性用腳背挑起地上的一柄長劍,拿在手中對著空氣開始進入『戰鬥模式』。
揮劍、躲閃、格擋、受傷,托德的麵前明明沒有任何敵人,但每一個動作卻顯示他正在進行著殊死搏鬥;痛苦、憤怒、慌張、激昂,明明是對著空氣,但他的每一個神情,卻讓人完全置身於那場並不存在、但又異常『慘烈』的戰鬥。
看著托德用一個劈砍結束了『戰鬥』,阿克曼和卡斯帕睜圓眼睛、不可思議的愣在原地。
阿克曼結結巴巴的說道:“這是表演?你麵前難道沒有一個隱形的敵人?這看起來就和真的戰鬥一模一樣!”
托德將長劍重新放倒在地上,開口說道:“這就是戰鬥表演,它比戲劇要真實的多,每一個動作、表情甚至是眼神,都事先經過嚴格的策劃,還要進行大量的排練。”
卡斯帕仍然有些偏執:“可是這畢竟不是戰鬥,觀眾希望看到的是鮮血和死亡。”
托德搖搖頭,否定了這一觀點:“鮮血和死亡並不是調動觀眾情緒的唯一可能。想想吧,觀眾們花了大價錢,走進角鬥場裏來,如果僅僅隻過了五分鍾,他們屁股還沒坐熱,就看到敗者人頭落地、戰鬥結束,這些人會如何反應?”
卡斯帕有些疑惑:“那這些觀眾,想要的是?”
“精彩紛呈的打鬥,跌宕起伏的劇情,至死不渝的感情……”托德歪著腦袋說道:“如果歸結到一個詞,那就是——爽!”
北地語中由於沒有合適的詞彙、用來表達『爽』這個含義,托德特地在這裏使用了通用語中的單詞。
思緒靈活的阿克曼恍然大悟,他已經明白了托德話裏的深意;但聖衛城軍人出身的卡斯帕,仍然有些無法接受這種理念:“戰鬥是神聖的!用虛假的表象來蒙蔽觀戰者的雙眼,這種行為是否對戰鬥本身的褻瀆?”
托德撓了撓頭,和中世紀這些戰爭榮譽狂打的交道多了,他也逐漸摸清了這些人的思考回路,隻聽他開口說道:“我並不認可所有戰鬥都具有神聖性和崇高性。我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就拿戰爭和角鬥來做比較。戰爭中的犧牲,是為了實現一個有價值的目的和景願;但角鬥中的死亡,是為了什麼,難道是為了取悅那些花錢入場的觀眾和剝奪自由的主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