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托德的話,泰倫斯立刻表示同意:“我不反對拿動物來做這項實驗,但用人類來做這件事,就有些超過底線了。”
托德的下一句話,讓泰倫斯又愣在原地。
“我不反對人體實驗,但應該與動物實驗有所區分,並且這一類實驗,在學術倫理上,應當具備著嚴格的前提。”
談到自己的實驗,韋恩反駁道:“我不明白這二者有何區別,如果用聖經的教義來看,動物與人類一樣是上帝的子民,二者在生命上的價值並無差異;如果用真理的準尺來判斷,動物在學術實驗中貢獻了大量的數據,為什麼人類就不行?”
聽見韋恩的話,泰倫斯一時語塞,後者看著這個瘦瘦高高、身體孱弱的學者,不住地搖頭歎氣。
托德聽見二人的辯論,慢慢合上報告,思考了一會兒,對韋恩說道:“你可曾吃過豬肉?”
“是的,陛下,我吃過。”
“那麼牛肉呢?”
“我也吃過。”
托德盯住了韋恩的眼睛,加重語氣說道:“那麼人肉呢?”
後者愣住了,搖頭說道:“……不……從來沒有。”
托德向前探出身體:“那麼我換一個問題,如果你知道有一個人,他愛吃人肉,你會作何反應?”
韋恩皺緊眉頭,聲音越來越小:“我想我會咒罵他,甚至毆打他,別警告其他人遠離這個人。”
“那麼如果你碰到一個愛吃牛肉的人,你又會怎麼做呢?”
“怎麼做?我想我什麼也不會做……”
托德用手拍了拍報告,平靜的說道:“在追求真理的道路上,用自己的同類來作為實驗品,這種舉動所觸及的禁忌,並不隻是單單來源於宗教,更多源自於人類內心的恐懼。”
韋恩聽到這裏,與身邊的泰倫斯大師對視了一眼,朝著托德問道:“陛下,您說的這些,我們有些不明白。”
托德回憶起自己前世讀研時,在『科學倫理』課堂上,那位須發皆白的老教授,談及生命研究時的心理悖論。
“放眼整個世界,如此之多的物種中,隻有人類具有最完整的智慧和道德體係,這一切與人類身上的一種特質是分不開的,它被稱之為『同理心』(拉丁文:empatheia)。”看著泰倫斯和韋恩,還是一臉迷茫的樣子,托德繼續解釋道:“同理心指的是人類在進行社會活動時,能夠體會到其它同類的想法,並且願意換位思考,站在他人的角度上來分析和處理問題。”
“就拿我們剛剛所說的,將動物和人類作為實驗品這件事來分析。同理心比較低的人,認為人類應該與動物一樣,被用作為學術研究的實驗品;同理心適中的人,認為動物可以作為實驗品,但人類不行;而同理心較高的人,甚至認為動物也具有情感,也不應當被作為實驗的對象。”
托德看著大廳裏的數人若有所思的模樣,輕輕說道:“同理心越低的人,越容易對同類做出殘酷而又嚴重的行為,他們雖然能夠更加便利的接觸到事物的本質,但也極易會引發大眾的怒火,甚至是攻擊。”
韋恩這個時候,突然發出了質疑的聲音:“對於生命本質的探究,需要涉及到大量的人類研究。這種所謂的同理心,難道不會阻礙學術的進步嗎?”
“這個問題問得好!”托德放下手中的報告,走到泰倫斯和韋恩中間,慢慢說道:“同理心對於學術來說,就是一把雙刃劍。同理心過高的學者,在進行試驗和研究時,難免會瞻前顧後、畏手畏腳;而同理心太低的學者,在追求的真理的道路上,摒棄了所有的人性和道德,以純粹利益的角度去探尋著未知的事物,往往會引發災難性的後果。”(比如弗裏茨.哈伯的芥子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