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脫不過李奧瑞克的邀請,托德坐到棋盤前,看著麵前的棋子,腦中想的卻是聖衛城的局勢,一時半會也不知該如何落子。
李奧瑞克看向對方,慢慢放下手中的棋子,緩緩說道:“孩子,我要感謝你。”
托德吃驚的抬起頭:“感謝我?”
李奧瑞克歎了口氣:“從我女兒出嫁的那一天起,我就再也沒有和她說過話。但是今天早上,瑪麗突然主動找到我,說是想見一個人……那個人就是你。”
托德恍然,開口打算解釋二人的關係:“我和她……”
李奧瑞克伸出手止住了他的話,笑著說道:“我並不想知道你們之間的事情,我知道的是,瑪麗在聖衛城之中,還有一個值得信任的朋友,這就夠了。”
聽見對方的話,托德放棄解釋的打算,轉而沉默了下來。
李奧瑞克抬起頭看向蔚藍的天空,將手中的棋子丟入棋盤之中,吃力的站起身來:“難得這麼好的天氣,用來下棋太浪費了,陪我這個老家夥散散步吧。”
才邁開第一步,老化的關節和無力的肌肉,讓李奧瑞克腿腳一軟,險些栽倒在地。
托德連忙箭步向前,伸出手想要攙扶他一把,卻不料李奧瑞克一把推開他的手,低聲吼道:“別碰我!我還能走!”
長期浸染沙場所擁有的殺氣,以及身居上位所顯現的威嚴,讓托德看向李奧瑞克的一瞬間出現了錯覺,仿佛恍惚間真的看見了一隻擇人而噬的凶獸。
瞥見托德臉上的錯愕,李奧瑞克無奈的搖搖頭,低聲說道:“抱歉,不分場合的戒備心早已摧毀了我的禮儀,請原諒我這個老人的無心之過。”
李奧瑞克顫巍巍的邁著步子,一邊回憶一邊說道:“我在年少時,曾經前往南方遊曆。我騎著馬,一路來到教區的最南端,踏上一片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並在那裏看到了一群獅子。”
“獅群中有一隻獅王,他威風凜凜,不可一世,雄霸著那片草原上最豐美的地盤。在那裏,它有權先享用食物,有權先挑選配偶,有權控製一切生靈的生殺予奪。”李奧瑞克佝僂著身體,伸出布滿皺紋的雙手,輕輕撫摸著春季裏盛開的花朵:“但是,獅王終究有一天還是老了。他的牙齒逐個脫落,他的利爪開始變鈍,就連他應以自豪的吼聲,都變得沙啞無力。”
托德聽著老國王的話,心中若有所思。
“獅王的兒子們開始一次又一次的挑戰權威,它們搶奪父親嘴中的食物,忤逆父親要求的一切。甚至獅群周邊那些宵小之輩——鬣狗、狐狸和野狼,也因為獅王的衰弱而蠢蠢欲動,它們找上了獅王的兒子們,開始謀劃著如何侵吞地盤和食物。終於有一天,獅王在兒子以及幫凶們的撕咬下,倒在了地上。不到一天的功夫,它的屍體被兀鷲所吞食,它的屍骨慢慢沉入大地,再也沒有哪隻動物記得,曾經有這樣一隻叱吒草原的獅王。”
李奧瑞克停在一尊雕塑麵前,看著麵前這座雄偉而又威嚴的國王雕塑,感喟道:“孩子,還記得我上次對你說的那些話嗎?衰老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事物,它的可怕不在於身體的痛苦和折磨,而在於你眼睜睜的看著一切,在你麵前一點一點的失去,你卻毫無還手之力。”
李奧瑞克轉過身來,直視著托德的眼睛:“聖衛城就是一個巨大的殺戮場,爾虞我詐、陰謀詭計、強取豪奪,早已經將這個城市變成了一座地獄。但唯有一人是例外,她就是我的女兒瑪麗……”
李奧瑞克向著托德邁出一步:“瑪麗從出生開始,我就將她與這個肮髒的世界隔離了開來。我禁止她進入權力的戰爭,強行讓她遠離那些別有用心的奸詐之徒。在她還年歲還小的時候,就盡快將她嫁到了富庶之地,為的就是讓他早日離開這裏。”
“但她並不明白我的苦心。”李奧瑞克的眼睛裏閃爍過苦痛的神色:“她認為我禁錮了她的自由,擅自定下了她的人生,將她推入了火坑之中……但她何曾又明白過我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