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瑾歡醒的時候,天光還未大亮。她睜開眼,模模糊糊看到房中擺設,疑心自己還未醒,使勁揉了揉眼。
隨即她一愣,這隻斷手……好了?
腦子瞬間清醒過來,她細細看了一眼房中擺設,是自己在新鄉曾住的房間沒錯。她起身穿上鞋,迫不及待地走到窗邊,伴隨著吱呀一聲響,木窗被推開,露出外麵漸亮的天光與院中熟悉的景致。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難免有些疑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正發著呆,隔壁屋子走出一個身影,讓穆瑾歡瞬間紅了眼眶,爺爺!
穆霖站在屋門口,見穆瑾歡的屋子開著窗,而自家孫女不知怎麼了,呆呆地站在那裏盯著自己瞧。他走到近前,捋著胡子笑道:“瑾歡,今日太陽可是打西邊出來了,起得這麼早?傻站著幹什麼呢,快去披件袍子去,仔細著涼。”
穆瑾歡這才回過神來,連忙哎了一聲,才走了兩步,卻又怕這是她的幻覺,連忙回過頭去。爺爺已走到了院子的一旁,將腳架在欄杆上壓腿。
還有比這更神奇的事嗎?穆瑾歡狠狠掐了一把自己胳膊上的肉,疼!這是真的,不是她做夢,她活過來了!
穆瑾歡頂著被爺爺疑惑的眼神,問了好幾遍才弄清楚如今是什麼年月。若是放在前世,她絕不可能相信如此荒謬的事會發生。然而此刻,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世界的神奇之處。明明前一刻,她還傷痕累累地喝下那瓶毒藥,七竅流血而死,下一刻,她竟出現在了自小長大的地方,最重要的是,爺爺好好的,一切變故都未發生!
她吃著麵前的清粥小菜,每一口粥似乎都帶著甜味。她兀自傻笑,不管爺爺投來的疑惑目光。
穆霖忽然道:“聽聞這些日子,上京不太平。皇上似乎前些日子被刺殺了。謠言甚多,不知真假。”
穆瑾歡嗯了一聲,不動聲色地繼續喝粥。
此時她才二八年華,跟爺爺住在新鄉一個小小村莊裏,幾間小屋幾畝薄田,日子清貧而充足。玄洺還未闖入她的生活,而一切都沒有開始往壞的方向走。
雖然將來的事或許下一刻便會到來,但至少此刻,她感謝上蒼,讓她重生在一切都還能挽救的時候。
笑眯眯地看著爺爺喝完了粥,她自告奮勇收拾了碗筷要去廚房洗。李嬤嬤從外麵走進來,手裏提著新鮮的食材,見狀忙攔著她道:“哎喲喂小姐,這是下人幹的活,你是小姐呀,可千萬別髒了手,來來,放著我來。”
穆瑾歡方才那隻是下意識地動作,見爺爺看她的目光愈發疑惑,她這才想起來自己平日裏該是什麼樣子,由著李嬤嬤將碗筷接了過去,實在閑不住,又去逗弄爺爺養的鳥兒。
興奮了大半日,她才想起來今早爺爺說起的事。
若是她沒記錯,前一世,便是這個時候,再過兩三日,玄洺便會上門來請爺爺出山。
她微微皺起了眉,執筆在紙上列下了當前情勢。
穆霖乃是丞相,是跟隨先帝的開國元老。然而先帝在位時日不長,便早早駕崩。帝位傳到如今的皇帝手中,因當今皇上性格殘暴,爺爺早早便辭官歸家。算起來到如今,已是皇上在位的第十個年頭。
她蘸了墨水繼續寫,由此處推算,皇上應是在前幾日遭人刺殺。當朝皇帝性格如此,為人處世方麵從不知收斂,難免引起民怨。若是照著前世的記憶,再過兩日,玄洺就應當來此處求見爺爺了。
想起玄洺,她筆鋒一頓。重生固然是幸事,但她卻並沒有做好立刻麵對那些人的準備。她停下手中的筆,轉頭看向窗外天色。夏日的午後,天氣晴朗。她坐在屋子裏,門口掛了一道竹簾,將室外炎熱隔絕了一些。
她還清清楚楚記得自己喝下那毒藥時曾說過的話。
“若有來生,不要相見。否則,定如數奉還。”
那藥入喉的苦滋味她還能回憶起來,緊接著便是極度的痛苦,像是有人拿著刀捅入了她的腹部,胡亂絞弄。眼耳口鼻,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但那疼又是短暫的,不過片刻,她閉上眼,以為一切便是結局。
穆瑾歡在不絕於耳的蟬鳴聲中回過神來,墨水滴在紙上,暈開成一團。
她眼中漸漸有冷光凝聚,既有了來生,那便一一算清罷。
兩日後,穆瑾歡正坐在屋中習字,李嬤嬤匆匆忙忙跑了進來,在穆瑾歡的房門前叩了三聲,穆瑾歡起身道:“怎麼了,李嬤嬤?”
李嬤嬤顯然是跑得很急,站在原地喘了幾口氣,才走過來道:“小姐,二、二皇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