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嬤嬤從懷中掏出了錢袋,剛打開封口的帶子,那人蠻橫地一把搶了過去,道:“都是老子的,就連你這個人都是老子的!”
左右近旁無人,李嬤嬤的聲音帶了些哭腔,在那人身上垂了兩拳,喊道:“這麼多年了,你為什麼就不能放過我!”
那人隨手就推了李嬤嬤一把,力道之大,直將她推得坐倒在地。
“放過你?當年要不是你讓我幹出那種事,我也不至於找不到飯碗。如今想甩掉我?老子告訴你,晚了!你這輩子都得給我當牛做馬!你以為你是什麼好東西,謀財害主,現在裝什麼可憐,我呸!”
聽到這裏,穆瑾歡心中已是涼了大半。
她所知道的,李嬤嬤今生的主子,唯有父母。況且那人也曾在府中做事,應當差不離。謀財害主?莫非當年的事情並非意外?
她站在原地,聽那男人罵罵咧咧地走了,李嬤嬤又哭了幾聲,聽聲音也走遠了,這才走出來。
她平生最痛恨背棄,更何況是生出不該有的心思,還因此害了人。
穆瑾歡到家中時,李嬤嬤正在準備午飯。她飛快地進了房中,卸了妝又換回自己的衣服,這才走到廚房。
“嬤嬤。”
李嬤嬤應了一聲,將剛擇好的菜浸在水裏轉頭又去切肉,她忙了一會,這才想起來穆瑾歡方才似乎叫了她一聲,轉過頭去看,笑道:“小姐,傻站在這兒做什麼呀?回房去吧,一會飯做好了我叫你。”
她的語氣越是熟稔,穆瑾歡心中便越是堵得慌。
她猛地轉身,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又走進廚房,這回,語氣中已帶了幾分堅決。
“嬤嬤,我們即將離開這裏了,下午你陪我去我爹娘墳上上柱香吧。”
李嬤嬤明顯動作一僵,這才低低應了聲好。
葉蓉在午飯前趕了回來,聽聞穆瑾歡要去上墳,立刻表示也要去。穆瑾歡隻道想單獨跟父母說說話,葉蓉就沒再堅持。
穆瑾歡的父母長眠之處,距離宅子約莫一炷香的路程。
當年他們連人帶車翻下了山崖,穆霖派人找了許久,才將兩人殘破不堪的屍體找了回來,合葬在一處。
穆瑾歡點了香,在父母墓前鄭重拜了三拜,這才跪下,開始慢條斯理地清理地上的雜草,一邊動作,一邊同爹娘說話。
絮絮叨叨說了些近況,她話鋒一轉,道:“嬤嬤這些年將我和爺爺照顧得很好,二老在九泉之下一定要保佑她身體康健,長命百歲。”她一邊說,一邊借著手下的動作抬眼去看李嬤嬤。
聽了她方才的話,李嬤嬤的臉色明顯不自然起來,對穆瑾歡道:“小姐這說的是哪裏的話,我是穆府的人,照顧穆府上下是本分。”
穆瑾歡眼眶忽然一紅,聲音裏也帶了哭腔,“娘,我昨晚夢到你了,你說你死得好冤,娘,你在那邊是不是過得不好?”
李嬤嬤臉色劇變,眼神躲閃,沒說話。
這一番反應被穆瑾歡盡收眼底,她眼中閃過一抹恨意,接著哭了幾聲,這才慢慢平息下來,與李嬤嬤收拾東西往回走。
李嬤嬤心有不安,看著穆瑾歡沒什麼表情的臉,試探道:“小姐昨日……做了什麼夢?”
穆瑾歡眼眶又是一紅:“我夢見,爹娘說他們是被人所害,李嬤嬤,我爹娘死得好慘啊……”
李嬤嬤手一抖,手裏拎的東西散落了一地,她慌忙蹲下去揀,穆瑾歡道:“嬤嬤,你怎麼了?”
“沒事沒事,人老了,手腳不利索,這不,東西都拿不好了。”
穆瑾歡沒再說什麼。
離啟程去上京不過還有一日。她必須趕在出發之前除去這個毒瘤。
因很快要離開此處,穆霖去了一趟祖屋。
穆瑾歡思考片刻,去了新鄉的衙門。
二皇子來訪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新鄉,沈之是新鄉的父母官,自然也早得了消息。
穆瑾歡到官府門口的時候,沈之剛好從外麵回來。兩人打了個照麵,穆瑾歡盈盈下拜,被沈之扶住,道:“穆姑娘無需多禮,裏麵請。”
在穆瑾歡的記憶中,沈之是個清正廉明的小官。雖居於新鄉一直未能得以升遷,但也未見他怨天尤人,反倒是將鄉裏的事情處理得井井有條。她此刻還是個民女,自然不能隨心所欲,因此,她第一個就想到了沈之。最重要的是,沈之是穆霖的學生。
兩人敘了一會話,沈之問了些何時起程之類的事,言語之間客氣又關切,並稱一定備好老師路上所需用品。
這些年沈之沒少往穆家去,逢年過年必上門問候,這可比葉蓉要真切的多。穆瑾歡心中感動,猶豫了片刻,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