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罷,穆霖皺眉,深知他話中的後果。思索片刻後,道:“大皇子盡管放心,宿安饑荒一事,皇上在召見老臣時,便提起過,並下了口諭,讓老臣幫襯著大皇子一起處理此事。既然宿安一帶有所穩定,眼下我們著重要先解決城西和城南邊城兩處的難民問題。”
玄瀧仔細的聽著,認同的點了點頭。
穆瑾歡在一旁靜靜的聽了一會,忽然開口直奔主題道,“我倒覺得,此事還應分兩頭行事。”
玄瀧與穆霖齊齊將目光落到她的身上,玄瀧的目光中更多的是疑惑,而穆霖則是對自己孫女的一種期待。
在他二人的注視下,她稍稍攏了攏衣袖,繼而往下詳細說明道:“上京難民之所以不願意離開,最大的原因是眼下的宿安饑荒問題還沒有徹底得到解決。地裏的糧食沒有收成,當地官員貪汙壓榨,國之賦稅苛刻,朝廷的賑災銀兩又是微薄之數。瑾歡大膽的猜測一下,這些難民留在上京,或許隻是想向朝廷討一個說法。”
語畢,玄瀧摸了摸自己削尖的下巴,眼神微微帶著鼓勵,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她卻微微移開目光,看著穆霖,抿了抿唇,片刻後才複道,“我以為,一方麵要安排人手親自去安撫上京的難民。而另一方麵,讓刑部與大理寺聯合去往宿安一帶,查處當地官員在任期間的表現,嚴查貪汙暴行!”
她說著,麵色肅然,自有一種凜然正義的風範。玄瀧不禁鼓起手掌,極度讚賞的目光落在她清秀的臉龐上,隨即有些感慨的看向穆霖,對她讚不絕口。
“穆相,穆姑娘想必是得了你的真傳,並且,大有青出於藍勝於藍之勢。”
穆霖渾濁的眼神中閃現出幾分自豪,麵色之上仍舊是謙恭的姿態,拱手道:“大皇子說笑了,瑾歡這孩子,素日裏愛看些史書兵書,倒是有自己的想法。”
“如此女子,年紀輕輕便能有如此眼界,日後,必是國之棟梁。朝中女官雖不在少數,卻極少能有穆姑娘這般能者。穆相何不……”
不等玄瀧將自己心中的話說下去,穆霖已搶先一步將其打斷,肅穆的起身朝他拱手,定定道,“大皇子,瑾歡雖有些其過人之處,但畢竟是女兒身。穆家就此一條血脈,老臣希望她能平安的過完一生。還望大皇子日後莫要再提女官一事!”
“這……”玄瀧輕皺眉頭,目光中閃過一絲猶豫。
見此一幕,穆瑾歡自然知道爺爺心中的疑慮。即使爺爺今日不說,他日,她自己也會拒絕。思忖之餘,她也微微俯身,正色道,“多謝大皇子賞識。然而瑾歡不過是懷有一顆憂天下的心,從未有過什麼入朝為官的想法,還請大皇子海涵。”
玄瀧聽罷,無奈的笑笑,遂不再過多的談論此事,“如此倒是我唐突了,穆相,快快落座吧。瀧知你祖孫二人的心意,也不會再強求。”
說著,他虛扶了一把穆霖。穆霖在穆瑾歡的攙扶下,緩緩直起腰身,麵色一鬆,重新坐了回去。
之後,玄瀧與穆霖二人簡單的就上京難民如何安撫一事,又進一步作了詳談。穆瑾歡在一旁偶爾說上一兩句,便不再多言。
待玄瀧的隨行馬車漸行漸遠後,穆瑾歡才輕輕扶著穆霖,慢慢踱著步子往府裏走去。
“爺爺,你如何看待方才大皇子提出要瑾歡當女官的一事?“她偏頭有意無意的問道。
穆霖沉沉深邃的眼眸,一邊走一邊歎然道:“瑾歡,你要記住,水不知深淺之時,絕對不能貿然趟水。尤其是,靜水暗流。”
穆瑾歡微微皺下眉頭,對他的話有幾分不能明白,“爺爺你不是挺看好大皇子的麼?怎麼現在?”
穆霖倏的停下腳步,定定的看著她,道:“大皇子不似你我表麵這般與世無爭,爺爺看重的是他比二皇子有一顆仁德之心。但是,古人雲,伴君如伴虎。要想完全的在逆流中生存下來,單單靠溫和是行不通的。”
頓了頓,他的目光在她的臉上輕輕掠過,笑笑道:“你還小,雖然聰明有主見,但畢竟涉世未深。爺爺說的,你日後自然就明白了。”
她微微一愣,平淡無波的眸底一閃而過一抹恨意。她怎會不懂?!經曆過前世的徹骨傷痛,今生還有什麼是她看不明白的?!逆流中生存,每走一步都要深謀遠慮。而這其中,溫和隻是表象,更多的隻有靠強硬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