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銘在心中思量著,身在道院之內,風眠亭又不是絕崖禁地,照常理是不會設置什麼凶險陣勢的,想著若是立定不動,盡量不去觸動法陣發生變化,最多不過一夜時間,代為主持院務的楊修就必會覺察,屆時自會派人來尋,隻是,院監嚴厲,最終的一場責罰是免不了的了,這般思忖著,他竟對目前境地也不怎麼害怕了,反而愈加擔心起明日被院師們救出來後會的處境了。
然而,世事變化豈會盡如一人一意,凡事自成因果,風眠亭下的暗陣既然能在無人主持之時依舊被觸發,自然也就不會因為陷陣之人老老實實地不動彈,而停止所有變化,黑暗中,法陣汲取著四方靈力,原有的凝滯沉重的陣意逐漸被一股凜厲肅殺之意所取代,若此時方銘運極目力,便可看見遠處,有一道清冷的彩光不時極速掠過。
渾然不覺這一切的方銘,懸浮在黑暗的汪洋之中,他放鬆心神,摒棄雜念,鬆懈五體,安然了好一會兒,方才開始覺出不對勁。
包裹著他的氣息變得越來越冷厲,自晉入易經境,他還從未感受到過這般的陰冷刺骨,更不用提四下裏如同墨染一般,那點微弱靈識更是頃刻間便被這冷厲絞殺得七零八落,於是愈覺的身陷一片混沌之中,饒是他性子向來持重冷靜,此時也終於控製不住地慌亂起來。
方銘努力壓下心頭的忙亂,竭力鎮住心神,回憶著掌院或是術法課的林院師是否有教導過應對的法門。
也就這麼會兒功夫,陣勢的變化進一步加劇,四周的氣息愈加寒徹入骨,逼得方銘下意識運起清暉功訣,激發體內的靈力護持全身,但他功力火候淺薄,遠遠無法做到控製入微,靈力由體內激發而出,並不能全部牢牢附著在體膚表層,有不少靈力微粒散逸開去,法陣感應到內部靈力的變化,立刻應激而起,產生了新的變化。
黑暗中,冷厲的空氣瞬間染上層肅殺之意,隱隱的,從遠處竟有金戈之聲傳來,四下裏的空氣劇烈震蕩,同時有陰風裹挾著那些肅殺之意從四麵八方席卷過來,刹那之間便將他身周的空氣束縛住,同時也封住了他所有的行動。
陰風輕而易舉地碾碎了方銘的護身靈力,開始侵蝕他的肌體,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方銘資稟賦上佳,用功也勤,他雖修行時日尚短,洗髓煉體卻已有成,暫時隻感到裸露著的肌膚火辣辣生疼,還未曾受到真正的傷害。
方銘此時再也無法穩定住心神,掐著訣印的手止不住地顫抖起來,訣印自然隨之潰散,內腑氣息立時亂成一團,整個人如同浮萍一般,被四麵八方的陰風環繞吹動得來回搖擺不停。
正在此時,突有一道彩光劃破這層層的濃重黑幕,宛若一條彩色彗星一般,挾著無匹的決然剛肅之意,將這四野的黑暗和陰風如刀斧般猛然劈開,霹靂般急馳而來,隻一瞬,便來到方銘身前五六尺之地,剛猛無匹的彩色彗星將光彩驀然一收,縮成一丸鴿蛋大的流光溢彩的珠子,懸停在了他麵前。
方銘連遭變化,意識竟有些麻木,見此情景,反倒沒有生出多大的驚訝,又見周遭變化稍停,便定睛細看這枚彩丸,隻見它色作五彩,光華斑斕,流轉之間並沒有多奪目,但卻另有一種疏離狂傲之意,令人親近不得,隻是在孓世獨立他麵前,而四周的漆黑陣意竟無法侵染過來。
彩丸光華輕輕顫動,隱隱地,仿佛在為方銘抵禦著森然肅殺的陣意,寒刺入骨的陰風,它忽遠忽近地飄忽著,似對方銘的態度非常矛盾,既親近又排斥著,方銘怔愣地注視著彩丸,目光不知不覺間慢慢失去神采,腦海漸漸陷入一片空白一片,毫無所覺地,瞳孔之中模模糊糊地有一個光影倏忽一閃,方銘的身體如同機械般,緩緩從體側伸起雙臂,步步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