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闌珊見他不說話,以為他默認了,接過他手裏的碗就開始喝粥,誰知這粥剛盛起來,溫度還沒降,立馬燙的她齜牙咧嘴。“怎麼這麼不小心?!”嚴恪似是責備,卻還是快速接過她手裏的粥放在一旁然後給她從桌上倒了一杯涼水遞給她。天闌珊接過水咕嚕咕嚕一口就見底,這才好了一些,隻是口腔裏還是火辣辣的,感覺甚是幹澀。好不容易平複下來了,天闌珊卻感歎了一下,“相爺真是賢妻良母的典範!”無論是做飯,還是剛才對她的體貼,都頗有種男女角色對調的錯覺。嚴恪默然,隻是舀了一勺子粥,吹了吹就直接塞她嘴裏,涼涼的說,“怎麼有吃的還堵不住夫人的嘴。”天闌珊卻不怕他,好不容易把粥咽下去剛要說話,嚴恪眼疾手快又給她塞了一口,天闌珊嘴裏有粥,不能說話就隻能嗚嗚的出聲。之後的情況嚴恪如法炮製,天闌珊基本上一句話都沒說,重複的動作就是吞咽吞咽。這讓她有些欲哭無淚。好不容易一碗粥見底了,嚴恪轉身就往外走。如果她在說他是賢妻良母之類的話,他保不準他的溫柔的性格會不會發生變化。“嚴恪你太過分了!”聽著天闌珊憤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嚴恪的臉上笑意越發的明顯。棲梧殿。鳳竹息坐在高位,看著手下的人把新趕製好的女式龍袍顯現出來,隆重的黑色為底,金線勾勒出飛龍在天的景象,祥雲飛舞。這件龍袍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連夜趕製,終於成了這般光景。“你們都下去吧。”鳳竹息的聲音帶著上位者的果斷。很快,宮女太監們行禮退下,寬敞明亮的大殿隻剩下鳳竹息一個人。她支著手,斜斜靠在軟榻上,常年的垂簾聽政已經能讓她的麵容做到了不怒自威。因為隻有這樣才能震懾住那些蠢蠢欲動想要取武昭帝而代之的野心家。“玉痕哥哥,我明天就會坐上那個位置了。”鳳竹息伸出手捂住胸口,淩厲的眉眼在想起那個男人的時候總會變得異常柔和,“隻是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會同意,還是會出現在大典上,舉起你的劍反對我。”鳳竹息緩緩起身,走下高座,素白的手指滑過黑金交織的龍袍,她能想象的到明天的場景,她會穿著它,走向那個全天下最高的位置。屆時,百官朝拜,萬民臣服。她會是南晉開國以來的第一位女皇。隻是,她偶爾也會想起那個時候的自己,會穿著漂亮的衣服,塗上最漂亮的胭脂,戴上最漂亮的首飾,去見自己最愛的那個人。那個時候的自己,絕對想不到未來的自己,會走向天底下最尊貴的寶座。那個時候的自己,一心隻想和那個叫樓玉痕的男人在一起。隻是,天意弄人。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鳳竹息拂袖進入內室。從明天開始,那個十五的鳳竹息就會徹底的死去。那個一心愛著樓玉痕的鳳竹息,再也不會出現。齊英山,飄渺門。樓玉痕坐在門主寶座上,低頭沉思。聽聞明天就是竹息的登基大典,於情於理,他都該過去看看。當年她是為了他才入宮為妃,這份情他不會以天下去報,但他會以自己的方式護她周全。這幾天的金陵太過安靜,那麼明天的大典多多少少都會出事。“玉痕,你要下山嗎?”紅雪從門外走進,看著他的白發已經越來越多,眼底的擔憂越來越重。他隱下中毒的事,承擔下一切,就打算這樣無聲無息的死去嗎?“嗯。”樓玉痕輕輕頷首。“一刻後出發,否則會趕不上。”“我同你一起去。”紅雪提議。上次他為了樓微的事一個人下山,又聽說蓑衣門的人在找飄渺門麻煩,把她嚇得肝膽欲裂。若是以前的樓玉痕,對付蓑衣門自然不在話下,但是現在他中了白頭翁毒,如果毒發之時遇到蓑衣門之中的高手蓑衣客,絕對是必死無疑。她不敢冒險。“也好。你同我下山,也可將你徒弟木槿的事情一並處理。”樓玉痕不拒絕她的跟隨,也是為了不讓她擔驚受怕。很快,兩人縱馬從山道下山,穿過護山大陣直奔金陵。金陵。天闌珊靠在嚴恪懷裏,聽著他一件一件說著他以前的事,每說一件,天闌珊都覺得自己又對嚴恪有了新的認識。她也才知道,嚴恪居然也會奇門遁甲之術,有著高超的武功,隻是身子骨本來就弱,反而掩去了他的這些才能。而他還有一個閑雲野鶴的師父,行蹤飄忽不定,從嚴恪進京趕考之時開始就再也沒出現過。據嚴恪的推斷,他的師父對官場不是很感冒。天闌珊本也想說些自己的事,嚴恪卻已經起身去點燈。她這才發現天色已經很晚了。原本想說的內容,瞬間變了。“明天太後登基,你應該也是要去的。”“嗯。明天文武百官都在場。大概五更天我就需要起床準備去朝見新皇。”嚴恪拿起蠟燭,把房間裏僅有的幾盞油燈悉數點燃。“那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兒等大典結束後再來看我好了!”天闌珊笑嘻嘻的道。順便捧著臉看那點燈的人,即使是點燈這樣的小事,也被他把優雅展現的淋漓盡致。一舉一動都自有一股風采,讓她甚是著迷。“這倒也是。原本我是想歇在你這裏,”嚴恪沒發現天闌珊的臉色瞬間變了變,自顧自的一邊點燈,一邊繼續說道,“可惜我的朝服不在,來回也甚是麻煩。便隻有回去了,要不你隨我一起回相府吧!”天闌珊變了的臉色瞬間好了些,擺了擺手,“這倒是不用。你方才也提到了那個東興國公主,那樣好的女子,如果以我的身份回去豈不是折辱了她。雖說她心有所屬不會在意,但是你方才也提到了東興國,萬一東興國得知興師問罪對你是極為不利的。”“哎!為夫怎不知夫人倒是如此賢惠大方,事事為為夫著想。”嚴恪回首,笑意盈盈,在燈光的掩映下顯得他越發俊美若天神下凡。“反正你自己回去就是了!”天闌珊吐了吐舌頭,甚是俏皮。“等武昭帝再次登基,為夫就辭官與夫人歸隱田園如何?”嚴恪吹滅了蠟燭,走到天闌珊身邊,把她拉入懷中。“自是好的。到時候我要找一處和這差不多的院子,養些鴨子和雞,啊我還要養兔子!家門前最好要有水,湖水河水瀑布,什麼都可以!”天闌珊興衝衝的跟嚴恪規劃,“最好還要有山!像齊英山的縹緲峰一樣!到時候把大師兄二師兄都叫過來,大師兄會做好多好吃的,我們就可以天天去蹭飯!二師兄精通養顏,有他在我們老了肯定還是這個樣子!還有還有…”聽著天闌珊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嚴恪隻是笑著看她,然後不時的點了點頭。表示她說的都可以。“啊,我是不是太吵了!”天闌珊後知後覺自己說了這麼多,見天色已晚就開始趕人,“你快些回去,這裏是城外,待會兒城門宵禁了你就回不去了!”“誰敢把我關在城外!”嚴恪的笑意溫婉。“忘了你是丞相!”天闌珊迷糊的拍了拍腦袋,誰吃飽了沒事幹會去得罪丞相大人。“我隻是你的夫君!”嚴恪笑眯眯的道,然後在天闌珊額頭親了親。“才不是。和離書你都寫了!”天闌珊反駁,然後開始推搡他,“你快些回去!太晚了容易遇到事!”“你難道不知道和離書要夫妻兩個人簽字才生效的嗎?”嚴恪拍了拍她的腦袋,“我走了,你也快些睡吧,明天再來看你!”嚴恪欣賞了天闌珊目瞪口呆的樣子,這才施施然離開。看著嚴恪離去的背影,天闌珊鬆了口氣。然後起身去把門關上,坐到了窗前,看著天空中掛著的一輪明月漸漸上升。午夜,就快到了。但天闌珊不知道的是,嚴恪並沒有離開,隻是打發了穀雨回相府把朝服都送到這兒來,就躲在暗處,一直看著天闌珊的身影。月亮一點一點上升,很快就到了最高的的地方。熟悉的疼痛從心口傳來,天闌珊還是沒有忍住痛呼出聲。即使已經經曆過一次,但天闌珊仍然覺得自己的心髒像是要被螞蟻啃噬完了一般。那種痛楚,無人可體會。她的神智漸漸混亂,她甚至想咬舌自盡,了結這一切。可是,師父都能堅持下去,也許,在這個時候,師父也和她一樣的痛著。“師父…”天闌珊無意識呢喃出聲。隨即天闌珊搖了搖頭,痛楚從心口傳至四肢百骸,她的臉色蒼白如同一張紙,脆弱至極。嚴恪,嚴恪…天闌珊想起今天的懷抱,今天的吻,一切都那麼真實,那麼美好,美好到她不願放棄。“嚴恪…”天闌珊低低出聲,不再抑製自己,發狂似的把這個名字當做一切得執著,“嚴恪…”“嚴恪…”“嚴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