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玄參的手指輕輕的敲著桌麵,無形間給予周遭的人很大的壓力。但嚴恪麵色如常。龍玄參想起那個小賊,遂又問道。“東興國公主既然嫁與了嚴相,那之前那位叫天闌珊的小姑娘呢?”斟酌半晌,龍玄參選擇迂回詢問。“此次和親,是我負了夫人。待南晉安定下來,臣欲辭官歸田,許夫人一生一世一雙人之諾。”嚴恪這般說時,眼角也帶著微微的笑意隻是很快又化作了濃濃的擔憂。“這樣啊…”龍玄參不知為何有些不痛快,卻笑了笑,“也好。”至於東興國公主,相信嚴恪一定能自己處理好。“據說皇上已經醒了,太上皇要去看看嗎?”由於龍玄參的退位,直接晉級太上皇,但這關係卻是亂了的。“母後受傷,我自是該去看看的。”龍玄參說著就向外走去,“隻是以後太上皇這個稱謂還是免了吧。我才十八呢,可不是那些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頭子。”嚴恪沒有說話。隻是跟在身後。剛出禦書房,一女子立馬迎上前來。那女子麵若桃花,唇若朱丹,含羞帶怯的笑著,一身淡紫色長裙,內襯粉色的衣襟上繡著幾支嬌豔欲滴的桃花,更顯得此女華貴而又不失靈氣,烏黑的長發挽成流雲髻,幾支玉釵斜斜插入,在陽光的照耀下分外顯眼。“太上皇,聽聞太上皇在操勞政事,嫣然特地做了八珍湯給太上皇。”此女不是別人,正是唐國公府大小姐唐嫣然。“母後病臥在榻,唐小姐卻笑的這般開懷,實在是太讓我失望了!你且回唐國公府罷!來人,送唐小姐回府!”龍玄參滿眼傷痛,臉色隱忍著憤怒,拂袖而去。實則在他背過唐嫣然之後,臉色又恢複如常。唐嫣然瞬間反應過來,連忙告饒,卻還是被人帶了下去。嚴恪跟在身後,語氣略帶遺憾,“看來唐小姐不是很得太上皇的心啊。”“入不了嚴相的法眼,又如何能得我的心呢?”龍玄參似笑非笑。每次看見唐嫣然他都膈應的慌。其一,這貨是嚴恪看不上的。其二,此女野心太大,其三,他心中已經有人。嚴恪心想,難不成你要在我看中的人裏挑人不成?而另一邊,鳳竹息已經由棲梧殿搬到了龍潛宮。“竹息,這麼多年了,總覺得再見你都變了好多。”紅雪坐在鳳竹息的龍床旁邊,手上接過宮女玉屏遞過來的一塊白色錦帕給鳳竹息擦了擦額角的汗。“我也沒想到,再見會是這般景象。”鳳竹息擺手,宮女太監們都退了下去,隻留下玉屏和紅雪。“我還是不明白,煙荷怎麼會變成這樣…”煙荷是長公主的閨名,紅雪此番說出來,卻不知是什麼滋味。“愛能讓一個人成佛,也能讓一個人成魔。”鳳竹息歎了口氣。她們三個人不過是愛的方法不同而已。當年的長公主選擇了占有,紅雪選擇了陪伴,而她選擇了以另一種方式守護。“這真是一種可怕的力量。”紅雪不由怔然,“就連他也能…”隨即意識到什麼,紅雪立馬噤聲。鳳竹息卻聽懂了,不知為何,一種撲麵而來的痛苦將她壓的粉碎,“是誰?”“雖然我與你同為好姐妹,這個我卻是不能說的。”紅雪苦笑。“我不會做什麼的…”鳳竹息也露出了一個相同的苦笑,“我又能做什麼呢?我們都沒有資格對他有什麼想法。”紅雪一愣,若不是竹息提起,她都快忘了曾經有一個人是她的夫君。那個男人死了,可她卻活了。苦笑一聲,紅雪附耳在鳳竹息耳畔說了幾句。鳳竹息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如此有悖倫理之事,若是樓玉痕得償所願,隻怕是天下不容。“你以為他在乎那些名聲嗎?”紅雪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隻不過陰差陽錯,反倒造就了他求不得的結果。”鳳竹息沉默。該如何說呢?是看他這樣痛苦嗎?佛說,世間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悔、愛別離、求不得。而求不得,可謂是愛上樓玉痕的女人最合適的寫照。隻是落在了樓玉痕頭上,鳳竹息卻仿佛痛在了自己身上。天闌珊醒來的時候,她正在馬車上。“這是哪裏?”天闌珊看到了一旁坐著閉目養神的男子,一身華貴,這人她卻是見過的,在她生辰那天,此人是蓑衣客身後的弟子--慕容淩。慕容淩卻沒有回答,好似睡著了一般。天闌珊自己掀開車簾,眨了眨眼睛,這是官道上沒錯吧。她和慕容淩不過是一麵之緣而已,他抓她做什麼?而就在天闌珊看著外麵倒退的官道思考的同時,慕容淩睜開了眼睛。卻在天闌珊轉過頭的時候又閉上了眼睛。“喂!你醒醒!”天闌珊直接把人搖醒。因為她發現官道上的人很多,都是侍衛,看起來都是大內高手,就意味著她逃不掉。“嗯?”慕容淩慢悠悠的睜開眼,一雙丹鳳眼中流光溢彩,一不小心就容易讓人迷失。“你是慕容淩是吧?”天闌珊再次確認。“是,又不是。”慕容淩賣了個關子。天闌珊懵了。什麼叫是又不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幹嘛說的這麼麻煩。慕容淩見她呆愣的可愛模樣,心情大好。揉了揉她的頭發,回想起那日在天香樓的驚鴻一瞥,那卻是個美人。隻是換了身裝束,就能這般誘人嗎?他的丹鳳眼微微眯起。天闌珊不耐煩的打落他的手,不善的看著他,她的頭是他能隨便揉的嗎?突然想起什麼,現在已經快黃昏了…子時也不遠了…“你要帶我去哪?”天闌珊問道。不再糾纏他是不是慕容淩,反正她認為他是慕容淩,那她以後就叫他慕容淩是了。“回我家。”慕容淩微微一笑,伸手將天闌珊調皮的耳發拂過耳後,卻被天闌珊偏頭躲過。“你為什麼要帶我回你家?”天闌珊有些奇怪。琢磨著是不是以前燒了他家的房子,還是把他們家的墳地給撬了。慕容淩見她眼神怪異,笑了笑,“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我相中了你,總要帶回家去給家裏溜溜吧!”天闌珊滿頭黑線。她以前怎麼不知自己這麼招桃花?還是一朵爛桃花。“殿下,驛站到了。”“嗯。”慕容淩淡淡應了一聲,然後笑看著天闌珊吃驚的模樣,果然很好玩,“好娘子,隨為夫下去吧!”“誰是你娘子!”天闌珊怒了。她明明是嚴恪的妻子。“遲早的事。”慕容淩不說分說拉起天闌珊的手就向外走。“你放開我!”天闌珊死命的掙紮,卻奈何她的力氣不夠,平常教訓不長眼的唐國公府一家還差不多,但遇到蓑衣門的大弟子慕容淩根本是完虐。就這樣,天闌珊被慕容淩拉下了驛站落腳。用過一頓不愉快的晚飯過後,兩人分了房。但天闌珊仍覺得自己被氣的有些肝疼!因為剛開始慕容淩死皮賴臉非要和她一起睡。所幸她還是打發走了那隻狼,一個人坐在床上靜靜等著子時的降臨。半夜,慕容淩本就有些睡不著。他也不知出於何種心思把天闌珊綁了回去,若是為了他那個隻有幾麵之緣的妹妹,這個說法卻是有些牽強。想著,他就飛身上了驛館的房頂,躺在了天闌珊的房間之上,掀開瓦片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睡不著的女子,心想這女人難道不睡覺的嗎?頭發都白了,估計是嚴恪休妻另娶傷了心!蓋上瓦片,慕容淩躺在屋頂,看著深藍色的絲絨一般的天空和皎潔的明月,反而安下心來,就這樣閉上眼淺淺入眠。隻是不知何時,耳邊總是縈繞著女子的痛哭,慕容淩不耐煩的睜眼,發現是從天闌珊房裏傳出來的聲音,這女人怎麼大半夜哭哭啼啼!擾人清夢!一個翻身躍下屋頂,慕容淩不耐煩的推開天闌珊的房門,當頭就一聲怒喝,“女人你大半夜哭什麼?反正你也回不去南晉!”但很快他就發現了不對,連忙上前查看,隻見天闌珊捂著心口蜷縮在一起,臉色蒼白,神誌不清的喊著一個名字,顧不得那麼多,慕容淩把上她的脈,此刻她的脈搏紊亂根本什麼都看不出來!“太醫!隨行太醫呢?!”很快,原本靜謐的驛館變得熱鬧起來。“殿下,這位姑娘應該是中毒了。而且極有可能是罕見的世間奇毒--白頭翁毒。此毒極為陰險,中毒者毒發之時從子時開始直到天亮都要承受萬蟻噬心之痛,直到白發滿頭,油盡燈枯。”太醫把了脈,戰戰兢兢的擦了擦額頭的汗。“能救嗎?”慕容淩皺眉。“無藥可救。”太醫的聲音越來越低。“本殿下要你們有何用!”慕容淩摔了屋子裏的東西。“殿下饒命!”驛館的人跪了一地。“滾下去!”慕容淩拂袖。就在眾多退下去的驛館人員之中,有一名賊眉鼠眼的小廝朝床上瞥了一眼,又快速收回了視線。待回到房中,他寫下字條,走到了驛館後山,放飛了一隻信鴿。然而當他回到房間裏,迎接他的赫然是慕容淩冷冽的眼神和侍衛們的刀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