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木槿從沒想過自己居然會有這麼尷尬的一天。在他清醒的時候,看到了衣衫不整的巫山和他手上的點點痕跡,以及衣衫不整的自己,木槿的臉轟的一下子紅了,像一隻熟透了的小蝦米。“我…你…我們…”木槿說話有些語無倫次。巫山看著他,歎了口氣,反而輕輕用另一隻幹淨的手去觸摸木槿的頭發,白的像雪一樣幹淨,巫山的聲音帶著大人對小孩子犯錯後的寵溺。“你總是這般,像個長不大的孩子。”木槿眨了眨眼睛,不解的看著巫山的麵龐。心裏有些委屈。明明是來興師問罪的,結果鬧出這樣的事,他還怎麼興師問罪啊!花似的唇瓣張合,卻又一個字都沒有說。巫山撕下一塊袍角,把手上的痕跡都擦拭幹淨,然後扔在一旁,伸手抱住木槿,感覺到他的掙紮,巫山卻抱的越發緊了。木槿想起剛才的事,臉紅的要命,卻又死撐著要推開巫山,聲音也因為剛剛經曆過情事而變的性感而軟濡。“巫山,你放開我!”“木槿,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走嗎?”巫山的下巴抵在木槿的頭上,語氣略微飄忽,像是山間的雲霧一般飄渺,“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再回來嗎?”不說還好,一說木槿就氣。那天他提著兩人份的飯菜,卻隻看見一個空空的牢籠。那天的飯菜撒了一地,他卻再也沒有自己動手做飯。“因為我不想讓你成為一個優秀的王爺。”此言一出,木槿登時就愣了,下意識接話道,“為什麼?”“一個優秀的王爺,是對於君王個人而言。”巫山輕輕拍了拍木槿的背脊,如同兄長對小弟的寵愛和安撫,聲音也帶上了一絲暖色,但很快也變成了濃濃的冰寒之意。“如果你要成為一個優秀的王爺,就要事事以龍玄參為先,以他滿意為滿意,以他憂愁為憂愁。我…”巫山的聲音低沉了下來,“怎麼可能讓你做到這個地步呢?明明你…”已經犧牲很多了。“我…”木槿有些說不出話來。原來是巫山一直在保護他,無論如何,巫山首先想到的都是他。巫山看著懷中的人兒眼神變的清澈至極,如同山間小溪一般明澈透亮,但麵頰上依舊是情潮湧動後留下的紅暈,如同最豔麗的牡丹一般紅的誘人而魅惑。這樣的人,像極了誤入地獄的仙童,美極,卻也豔極。“木槿…”巫山的喉嚨上下滾動了一下。“我原諒你了。”木槿這般說道。回應他的是巫山越來越緊的懷抱,濃烈而冰冷的氣息始終環繞著木槿,讓他逃脫不得。木槿幾乎呼吸不過來。因為巫山給他的感覺太過強勢。“木槿--”巫山滿足的幾乎喟歎,“我唯一的弟弟。”木槿的掙紮和不適一下子消失不見。是啊,他是他的弟弟。他們本來就該是世上最親密的人,他們熟知彼此,他們都關心彼此。他們是對方唯一的親人。寬大的牢獄中,幾隻柵欄若有若無的擋住了裏麵的情景,但依舊看得見裏麵的床上,高大的哥哥抱住自己唯一認可的弟弟,親昵的幫他整理著衣衫。直到獄卒打開牢門,弟弟與哥哥道別離開。離開的的木槿不知道,在他經過嚴恪的牢房的時候,嚴恪看他的那一眼,極為探究和幽深。東興國,淩雲城皇宮。軒轅淩坐在東宮的主位上,如今他已經是東興國的太子。他端坐的地方,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隻等國王百年退位,他便是這個世上最尊貴的人。但他這次征討南晉的行動卻失敗了。他的誌向一向是整個天下,他的目光不被限製在東興國,他唯一的誌願就是統一天下,建立向古國一樣的太平盛世。隻是…棋差一著,滿盤皆輸。“殿下,青雲公子到了。”有人上前俯首問安。“嗯。”軒轅淩的聲音顯得有些平靜,多了幾分漫不經心,但唯有他眼中一閃而逝的寒光顯示了他對何青雲的到來的重視。“太子殿下。”何青雲一身白袍氣宇軒昂的走進,昔日少年單純的走進心性已經被磨滅,殘留在他眼中的是不喜不悲的平靜。軒轅淩有些恍惚的看著何青雲對自己請安,心神流轉,想起往日他總是喚自己--淩,而不是如此階級分明冰冷無情卻又尊貴非凡的太子殿下。“起來吧,青雲。”他的話語很是柔和,就像是在挽留什麼。“謝太子殿下。”何青雲依舊不卑不亢的回答著。經過何太師的刻意培養,他如今已經成長了很多,不在外輕易流露出那些單純的感情和想法。又是太子殿下!僅僅是一個稱呼而已,卻代表了何青雲對軒轅淩的態度。你是太子殿下,你高高在上,你是君,而我是臣。軒轅淩從來沒覺得事情這麼難辦過。他看著麵無表情的何青雲,心裏一陣難過。原本去拿茶盞的手不知為何一個發抖,打落了茶水。茶盞碎裂的聲音響徹整個大殿。軒轅淩不甚在意的揚眉。東宮的人都戰戰兢兢,生怕觸怒了太子殿下。何青雲原本站起的身子又彎了下去,聲音恭順,“太子殿下息怒。”軒轅淩瞬間被勾起了無名的怒火,開口一個太子殿下閉口一個太子殿下,何青雲究竟還把他當做兄弟嗎?!胸中積怒已久,但他卻無處發火,讓他更加的煩悶。他隨意擺了擺手,聲音強勢而具有威嚴。“你既然回來了,當知道落入南晉手中讓東興損失的糧草很慘重,但是念你年幼,你進宮去給父王請罪便罷了吧。”“是。臣告退。”何青雲站起來就要往外走。軒轅淩卻伸手叫住了他,但背過身的何青雲看不到軒轅淩的手,隻聽到軒轅淩的聲音冰冷而無情,極具威嚴和霸道。“站住。”何青雲回頭,低眉順眼的問道,“太子殿下還有何事?”軒轅淩看著何青雲的動作,他一直低著頭,幾乎沒有抬頭看過自己,就像是在逃避什麼。軒轅淩硬起聲音,“抬起頭來。”何青雲的身子有一瞬間的僵硬,隨即他順從的抬起頭來,眼睛裏的情緒一瞬間收拾到什麼都沒有。他神色一派清明,衣袍如雲一般柔軟,精氣神如同無窮無盡一般用不完。這讓軒轅淩感到滿意,也不滿意。“青雲,我…”軒轅淩試圖說些什麼挽救已經被何青雲所拋棄的感情。何青雲卻打斷了他,“太子殿下,若無要事,臣先行告退。”軒轅淩一陣挫敗,最後卻擺了擺手,“你下去吧。”也許,軒轅淩和何青雲永遠隻能維持到這個程度。君與臣的距離,是不可跨越的鴻溝。一個簡簡單單的“太子殿下”,一句輕描淡寫的“臣”,卻再也看不到曾經他們的誌趣相投,青梅竹馬般的友情。何青雲去了皇宮一趟,順從的請了罪,國王王後像樣的教訓了一下,就讓他出宮了。而何青雲一回到太師府,臉上立馬揚起了一個燦爛到極致的微笑。“阿錦!”幼小的阿錦正拿著木劍練劍。劍勢殺氣十足狠毒淩厲。小小的身影在不斷變換的劍影之間來往,清靈如同翩飛的蝴蝶。阿錦聽見何青雲叫他,卻不理,隻是自顧自的舞劍。卻在一個瞬間劍勢陡轉,刺向一旁看戲的何青雲。何青雲因為異變突生而詫異,身體卻比大腦更快一步反應過來的退開。一道劍氣幾乎凝成實質在何青雲站過的地方留下刻骨的痕跡。阿錦停了下來,冰冷無情的眼睛看著何青雲。像是把他扒光了衣服一般,視線滲透了他的靈魂,讓人無端的膽寒。但何青雲明顯是個異類。何青雲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口,然後衝上前抱起阿錦,看著對方越發的麵無表情,內心升起濃濃的挫敗感,但麵上卻笑的很歡脫。“阿錦的劍術越來越好了!”阿錦沒有說話。他的話一向很少,但心靈卻比別人都通透。因為不曾參與,他以局外人的身份反而看得更加明白。他看得清何青雲是真心對他好,也看得清何太師對他的忌憚,以及傳說中的太子對隻見過一麵的他露出了厭惡。他沒有告訴何青雲的是,他嗜好殺戮。隻是何青雲心性純白,幾乎沒有染過血,讓他不得不把心底的殺意在麵對何青雲的時候都收斂得一幹二淨,什麼都不剩。何青雲卻不明白阿錦的隱忍,但他知道其實自己已經得到了阿錦的認可。所以他每天依舊變著法在阿錦麵前刷存在感刷好感度。“阿錦,今天應該新進了一批新鮮的葡萄,我們去嚐嚐!”一提起吃食,何青雲就眼睛發亮,這葡萄還是他在西夏國發現的水果,從此大愛葡萄,怎麼吃都不膩。就連如今回了淩雲城,他也不死心的從西夏國的商隊買了葡萄來解饞。葡萄也因此流入了淩雲城的上層貴族。阿錦一聽,微微點了點頭,把劍塞給何青雲,何青雲隨手就扔在了地上,反正不是什麼寶劍,在何青雲抱著阿錦離開後,下人立馬把木劍撿起來收拾好。而暗處的軒轅淩眼神黯然。現在的何青雲不會在對他笑的無憂無慮了。他垂眸沉思的時候沒有發現那個被何青雲抱住的小孩子意味深長的看了他所在的方向一眼。可惜他執著於何青雲的事,忘卻了關注這些。直到轉彎,阿錦才收回了看軒轅淩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