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華街的街道很冷清,大雪下得紛紛揚揚,屋簷上掛著的燈盞光線暗淡的在天闌珊的頭頂圈下了一道朦朧的黃色,身旁的小桃將她扶了起來,有些擔憂的瞧著她:“夫人,相爺,相爺許是生氣,氣消了也就好了。”天闌珊垂眸,瞧著地麵上已經積了一層薄雪的路麵,冷風在西華街的巷子子裏麵肆意,風撲在臉上,仿佛有針在紮,又冷又疼,天闌珊緊了緊身上的外袍,朝小桃道:“你回去看看相爺,我,我還有個地方要去。”“夫人,你就讓我跟著你吧,相爺在府裏可不知過得多滋潤呐。再說了,夫人你一個人,如今天寒地凍的,要不然,咱們去相府外麵站一宿,說不定到時候相爺就心軟了呢?”小桃笑盈盈的瞧著天闌珊。“我……我去木大夫那裏看看。”天闌珊,提著長裙,朝著木大夫的本草堂奔去,木大夫的本草堂已經關了門了,天闌珊還是翻牆進去的,燕南月就站在院子裏,瞧見她的時候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小師妹,你……”“師父呢?師父怎麼樣了?”天闌珊也不進去,她站在院子裏,緊張兮兮的瞧著燕南月那張厲來俊逸的臉。“皇帝倒也沒有對他做什麼,隻是將他關了起來,如今得救,自然也就無礙了,倒是丞相,聽師父說,丞相受了重傷,木大夫已經差木錦去瞧了。”燕南月將她拉進了藥閣,藥閣裏麵還在熬著藥,蘇姑醜抹了一把臉,朝天闌珊道:“你家那丞相,倒也算個男人了,在那種情況下還能將師父救出來,行了,你趕緊回去吧,師父無礙,你要不要去看看他,他就在隔壁。”天闌珊站在門口,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啊,相爺怎會受傷?他看起來,看起來就像沒事人似的,而且……而且他好像生氣了。”她緊緊的裹著嚴恪的那件大大的披風,雪已經越下越大了,天闌珊站在門口一時有些躊躇,也不知道是該走還是該留。“師父隻是累了,睡幾覺就好了,你趕緊走吧。”蘇姑醜朝天闌珊揮了揮手,那張曆來精致的臉上此時已經沾染上了黑黑的碳,天闌珊隻得轉身邁進了雪裏,走了兩步,又有些不放心:“那師父……”“木大夫出來了,具體如何你聽木大夫細言。”燕南月望向那已經開了的房門,天闌珊瞬間迎了上去,門關得很快,所以天闌珊站在門口,伸長了脖子也什麼都沒有瞧見。“木大夫,師父他怎麼樣?”“這……也沒什麼大事,就是,就是那玄鐵鏈子鎖著他,所以受了些寒,躺幾日吃點藥就好了,木錦不是去了相府,怎麼這麼些時辰了也還沒有回來?”他瞧著那雲墨彙集的天空,天空鵝毛般的大雪已經開始裝點整個大地了,放眼望去,許多的地方都像鋪了一層花似的,純潔得隻能看見一望無際的茫茫白。“那就好,若是缺些什麼藥材,你就差人去相府告訴我,我先回去了,我去看看相爺。”天闌珊提了裙擺猛的朝著相府跑,相府的門已經緊鎖了,守在門外的人見是天闌珊,麵色有些為難:“夫人,相爺說了,若是夫人,不見。”“什麼見不見的,這裏可是夫人的府坻!你胡說些什麼,還不快為夫人開門!胡四,我看你是皮癢癢了是吧?夫人也是你們能關在門外的?沒看見前些日子相爺還將夫人捧在手心裏當寶嗎?如今你們這是做什麼?到時候夫人若是凍出個好歹來,拿你們是問你們也擔不起。”小桃那氣勢倒是學了個十成十了,當她冷眼瞧著這些人的時候將一群人罵得汗顏。胡四有些無奈的歎了歎氣:“奴才知道相夫人是個好人發,可是,如今是相爺進府時親口發的命令,夫人,要不然,您還是先回客棧裏住一宿吧,如今天這般晚了,一直在這兒站著,可是怕人說閑話的啊。”天闌珊站在門口,她記得相府的院子裏那牆是怎麼爬的,於是轉身便離開了,隻是,無論她想從哪裏爬牆,穀雨都會麵無表情的凝著她,用一種近乎陌生的語氣告訴她,不得爬牆入內。她隻得又回了相府的門口站著,小桃也是跟著著急,那雪花已經落滿了主仆二人的肩頭了,顧玄茶怔怔的瞧著那扇緊閉的門,朝胡四道:“我隻想見相爺一麵,讓他說清楚,他若是不見我,我是不會走的。”此時那相府內部比較中心的幾個人已經亂成了團,嚴恪躺在床上,他緊握著床單,嘴裏的破布都已經咬出了血來,穀風站在床邊,瞧著木錦的動作直皺眉:“木錦,你輕點兒,沒看見那箭頭還在相爺的胸口嘛,這若是一拔出來大出血可怎麼得了!”“原本箭頭該是不深,隻是後來那女帝又朝著相爺的胸口拍了一巴掌,這才變成了如今這個樣子……”穀風的話多,性子也軟,最好拔刀相助,與穀雨是兩個不一樣的性子。木錦臉上滲出了一層冷汗,屋子裏的碳火燒得很旺,隻是這樣的熱度卻與外麵那個冰冷的世界交織在了一起,嚴恪咬著牙,朝木錦點了點頭,木錦緩緩的取了夾子,夾著那箭頭,猛的將箭頭取了出來,那血從胸口滲了出來,木錦忙倒了好幾層止血的藥才將那傷口給堵住,過了好一會兒,屋子裏麵的人又是一陣忙碌,那慌亂的腳步聲如同天闌珊的心跳一般,她站在府坻門口,心裏突然有些慌亂,不知為什麼,腳一軟也就跪了下去,咚的一聲,摔得她的膝蓋生生的冬,冷冽的風紮著她的臉,她摸著心口,淚流滿麵,至於原因是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夫人,你這是怎麼了?你怎麼了?胡四,你還不快差把門打開,要是凍壞了夫人……”天闌珊扣著她的手,吃力的搖了搖頭,聲音微弱:“不必為難他,我就,在這裏等。”她就著小桃的力道又站了起來,寂靜的街道上隻有打更的敲著那更鼓經過,他有些狐疑的看了天闌珊一眼,匆匆又走了,天闌珊站在門口,她臉色蒼白,大病才剛剛好,又這麼折騰,幸好她以前習武,所以那小身板也還算硬朗。“夫人,你怎麼樣?你看看你手,都凍成這個樣子了。”她捧著天闌珊的手不斷的搓著,天闌珊搖了搖頭,整個人精神也不大好。“小桃,你不一樣,你可以回去的,你先回去看看,我站在這裏站一晚,明天你去與相爺說說,也許他就會見我了。”天闌珊將手抽了回來,她小聲安慰小桃,眼中盡是陳懇,小桃有些猶豫:“可是,若是留夫人一個人在這裏……”“有穀雨在,我不會有事的,你去吧。”天闌珊靜靜的站在門口,她瞧著那扇緊閉的門,不獨自在蕭瑟的寒風之中站了許久,那嚴相府的燈籠在夜裏光線變得朦朧了起來,天邊的天色漸漸的亮了。小桃偷偷的跑去了相爺的主院,大清早的卻被這唐嫣然給瞧了個正著,頓時有些慌,她垂眸,朝唐嫣然福身:“奴婢見過唐小姐。”唐嫣然緊了緊身上的狐裘披風,那滿頭華貴的朱翠映得那張越發的豔華,她穿著錦繡羅衣睨著她眸光微冷,唐嫣身旁的綠秀冷眼瞧著小桃:“當真是瞎了你的眼了,這位可是皇上親賜的相夫人,你見了夫人不喚卻要換顧小姐,小桃,你別以為那個庶民護著你你就能翻了天去了,我可告訴你,如今我可聽聞那相爺已經將那個庶民趕走了!你若是再如此不識時務……”“呸!夫人就是夫人,你硬是怎麼往你家小姐的名頭上灌夫人的名姓也是假的,我可不會相信,我告訴你,就算相爺氣了,那也是氣夫人在皇上麵前說要納妾一事,哼!你才別在這裏跌蹬鼻子上臉!”小桃跟著天闌珊凍了一夜了,如今這暴脾氣也是說來就來。“對於這種不識時務又不聽話的奴才,與她說這麼多做甚?把她拖下去,那荒院不是有口井常年不曾過用麼?就給她用了罷,綠秀,咱們去瞧瞧相爺。”唐嫣然漫不經心的伸手撫了撫耳上的玉珠,掃了眼站在不遠處的織月,眼底笑意濃濃。小桃有些驚恐的望向織月,織月垂眸,默了一會兒,朝著唐嫣然微微福身,轉身便走了,速度快得仿佛隻是眼花了似的,小桃瞪回唐嫣然,聲音有些抖:“你!你敢,這裏是相爺的府坻,你還沒嫁進來,你敢罔顧人命,你……唔唔!!!”“你若是願意告訴我,那賤人在哪兒,或許我可以放過你,小桃,跟著那個賤人有什麼好的,你若是跟了我,我保管你榮華富貴,到時候還給你許一門好親事,你看如何?”唐嫣然瞧著小桃就像是在瞧著一隻螞蟻一樣,充滿了對弱者的鄙夷,小桃唔唔了半天,綠秀得令將她的帕子扯開。小桃朝唐嫣然笑道:”夫人去了哪裏可是件大事,你過來,你附耳過來我就告訴你。”“我沒那麼多時間與你在這裏耗,說。”“呸!顧嫣然發,虧你還是名門大戶,你的心思就這麼歹毒,你知道相爺為什麼喜歡夫人卻不喜歡你嗎?因為你是個壞女人,整天的玩心計,相爺若是與你同榻而眠,指不定都要被你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