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聽言微微皺眉:“黃侍衛都不曾察覺到你,那人竟然察覺出了你……你這幾日先將手裏的事情擱下,速去南陽,拿著朕的令牌去,若是那南陽山中的黑風寨有傷容和之舉,立即領陌南城中的駐兵,將那南陽山攻下。”先前不打南陽山,那是因為南陽山中……有一個關於他的小秘密,可是如今容和已經回來了,有些秘密也就不重要了。屠風接了令,轉身欲退下,他忽的道:“順便……將此物給她,若非必要之時,讓她妥善收藏。”龍玄參一拂衣袍,德全捧了一個小盒子遞給屠風,屠風有些詫異的瞧著這個精致的木盒子,盒子上麵雕刻的是古老的圖紋,雖然瞧著有些亂,可是無形之中又透著一股尊貴典雅之氣,他將那盒子收妥,亦不問什麼,轉身便匆匆退下了。一旁的德全幾次欲言又止,最終在龍玄參那晦暗不明的視線下閉了嘴。門外有人匆匆入內,小聲稟報:“皇上,唐小姐求見。”皇帝大步走了出去,親自迎接,唐嫣然著一襲豔華的長裙,那騰雲的羽衣織裙將她襯得宛如公主一般傲氣,見了皇帝,這傲氣斂了幾分,她盈盈一跪,朝皇帝溫聲道:“皇上,臣女前來,可會打擾?”“嫣然倒是難得來尋朕一次,無妨。你的宮闈朕已經著工部在修膳了,可有興趣去瞧瞧?”龍玄參執了唐嫣然的手,凝著她那被風凍得有些微紅的臉,差德全取了披風給她細細的披上,眸底泛著溫暖的光芒。“皇上,臣女想去見見殿下,嗬嗬昨日殿下那琴技,臣女算是領教了,所以想請殿下指點一二。”她垂眸輕笑,透著幾祥和的麵容上滿是知進退的得體之笑。她娘親說了,若與一個女人爭寵,那麼首先要對付的,不是那個得寵的女人,而是眼前這個寵那人的男人。所以她必要修身養性,將她最好的一麵展示出來,然後再以不動聲色的力量將天闌珊從皇帝的視線裏抹去,到時候,這皇宮裏還有誰能與她相抗衡!皇帝與她並非而行,那沉悶的笑聲在長廊上被冷風卷得很遠,比遠方更遠的高空有淩厲的風撕裂了雲層,在這一片大地上撕殺,仿佛有千軍萬馬一般,令人忍不住裹進了衣衫。皇帝領著唐嫣然往那皇後的宮殿走,那宮殿裝飾得華貴大氣,裏麵的東西無一不精致,皇帝執了唐嫣然的手,溫聲笑道:“嫣然,這是你要呆一輩子的地方,朕希望你喜歡這鳳祥宮。”總有些人的話,能夠在一個人的心裏起著不動聲色的力量,唐嫣然倚在皇帝的懷裏,嬌語噥軟:“皇上,臣女很喜歡這裏。”雖然還並沒有完全完工,可是也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那牆角的寒梅正開得血紅,花上被風雪結著凍,香氣卻隨著風從那結了凍的梅花樹上傳來,沁人心脾。“喜歡就好,朕的乾清宮離鳳祥宮不遠,你若是想來見朕。夏暑冬雪的,也不必走過遠的路,朕記得你最後喜歡的是牡丹朕差人在鳳祥宮裏多修了一個花房,你陪朕去瞧瞧可喜歡。”皇帝執了她的手,帶著她往那鳳祥宮的花房走去,德全發屏退了大部分宮人,隻留有少數跟了進去。花房裏麵正培育著許多牡丹,許多花在溫暖的花房裏麵已經凝結出了花骨朵兒。皇帝凝著這些花,忽的問了一句:“可值有蘭花?”“回皇上,有的。”唐嫣然插話道:“那你給公主殿下的行宮與府坻都送些去,想來公主殿下必然喜歡。”“是。”這幾個宮人紛紛退下,皇上瞧著唐嫣然的目光果然就變了模樣:“想不到,嫣然你實令朕刮目相看。”“臣女以前確是不好,餘生,還請皇上多指教。”她盈盈一跪,身段嬌軟婀娜,麵色妖羞略帶桃花,看得皇帝心頭一蕩,將她扶了起來,溫聲道:“你是朕的皇後,自當不一般些……”唐嫣然溫聲道:“皇上,臣女昨兒夜裏夢見隋姨娘了。”隋姨娘本是唐國公的一個小侍妾,因生了隋將軍,所以名聲也就漸漸高了起來,隻是佳人早逝,芳魂難回,每每這金陵城中眾人提及,都要歎一聲,福薄命淺呐,將軍剛剛所有建樹,這隋姨娘便去了。由於去得突然,再加上隋將軍改唐姓為隋,親自將自己從唐府族譜除名,所以這個隋姨娘的死,一直都引人懷疑。隻是每每提及隋姨娘,這國公府的人便都是一副哀傷的模樣,於是那些懷疑便也淡去不少,時日久了,就隻有那用兵如神的隋將軍的傳聞了。“哦?”他瞧著唐嫣然,眸底泛著的溫柔裏含了幾分笑意。怕是隻有他自己清楚。“皇上,臣女昨兒夢見隋淩哥哥的娘親,她哭著說希望隋淩哥哥重回唐府,唐家這些年一直舍不得隋淩哥哥呢,逢年過節的時候,父親母親都會吩咐人多備兩雙碗筷,如今隋姨娘走了,隋淩哥哥若是也不回來,那國公府的爵位以後可就後繼無人了,皇上,臣妾也是心疼父親,如今這般年紀了,也受不得刺激了,臣女才不知如何是好,所以想問問皇上可有法子。”唐嫣然峨眉輕促,執了那紋繡梅花的帕子輕輕擦了擦眼睛,那叫一個我見猶憐。皇帝伸手將她攬進懷裏,安慰道:“隋將軍之事,待他回朝朕便與他淡一淡,你不必擔心,待你我大婚之時他便會趕回來。”“那……若是隋淩哥哥不應怎麼辦?皇上,那唐府不就……”可惜唐國公府就隻有這麼一個兒子,另外一人,乃是二姨娘所生,可是也不知怎的,天天病病歪歪的,不到十歲就病故了,餘下的幾個也是這樣,不過十歲便都夭折,所以後來父親便再不要孩子了。“唐國公府乃是世襲的爵位,自不會斷在唐國公發這一脈,若是隋將軍不願回唐府,便由唐府收養一兒以作繼承人,倒也不是什麼難事。”他負手而立,凝著那一片昏暗的天空,盡管這長廊上點著燈盞,可是卻依舊讓人眼前一片朦朧,金陵城的雪,已經快下到盡頭了,再過一段時間,待新年過了轉眼才是一春呐。“那,臣女就勞煩皇上了,臣女總是不及皇上聰明……”她垂眸,一副苦惱的模樣。任誰都是喜歡被誇的,皇帝也不例外,所以相當高興的就領著唐嫣然去用早膳去了。那比遠方更遠的遠方,天闌珊已經進了那南陽縣了,南陽縣中家家戶戶是大門緊閉著,這南陽縣緊挨著陌南這個大城,再加上那一條相通南北與南海的大湘江,不繁華都不行,可是這大白天的,家家戶戶大門緊閉,天闌珊想低調一些最後都變成了高調了,拜這黃長清這二貨所賜,說什麼要低調一點,直接穿得跟乞丐一樣,如今站在縣衙門口,天闌珊覺得,這簡直有辱斯文,有辱臉麵,有辱德行!她整個人都不好了。縣衙門口也是大門緊閉著,可是眼下被那新桃那麼一敲門,走出來的幾個守衛打量著天闌珊的目光就不像是什麼好人。“要飯怎麼要到縣衙門口來了?典史可說了,過幾日縣令就要應職,你趕緊走,這模樣若是讓縣令看見了,豈不笑話我南陽縣無人管顧!”他不耐煩的打量著天闌珊,那看乞丐一樣的視線,多少讓天闌珊不舒服。“乞丐怎麼了,我告訴你,作為一個乞丐我也是有尊嚴的,我就是縣令,這是公文,新桃,將公文給他。”天闌珊氣得不輕,瞪了眼站在身後眼看就要拔劍了的黃長清,他將劍收了回去,站在天闌珊的身旁,這會兒倒是安靜了許多。那守衛接了天闌珊手中的那份公文,半信半疑惑的看了眼天闌珊,天闌珊卻似乎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一轉身就跑了,那新桃隻得奪了公文也跟著追了上去。隻是一轉眼天闌珊就不見了蹤影,新桃有些著急:“公子怎麼跑得這麼快!不會出事吧?你去那邊找,我往另一邊找,誰先找著了,就到衙門門口彙合。”黃長清抱著手裏的劍,掃了眼那站在門口風中淩亂之後罵罵咧咧的幾個衙役,扯了扯唇角:“如今整個南陽縣,連巡防的都沒有,你以為她能去哪裏?”“你是說……”“除了相爺,還有誰能讓她這麼激動,且等等吧。時機熟了,她自會通知我等。”這黃長清打了個嗬欠,先前說的什麼堅決不讓公主殿下傷到一根頭發絲兒的承諾已經拋之雲外了,他懶洋洋的往前走,新桃甚是著急:“黃侍衛,保護殿下可是你的職責!你怎可如此散慢!”“不散慢,你是想引起山寨那群土匪的注意嗎?”他抱著劍,那張雌雄莫辨的臉上,掛著笑,臉上扯著模糊不清的邪笑。新桃氣得甩了甩衣袖:“我去找公子,你自便吧!”此時正被新桃翻了天也要找著的人,正偷偷的跟著嚴恪入了一間小院閣,這院閣比之先前的要好上許多,嚴恪抱了一些畫,細細的放進青色的包袱裏綁好,然後轉身又出了門,天闌珊偷偷的跟著他走,走著走著就出了南陽縣,直奔南陽縣不遠的那座還算繁華的陌南城,城裏與這南陽縣有著鮮明的對比,一個是人聲鼎沸熱鬧非常,一個是冷清空寂,孤蕩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