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那前任縣令的死因從人也是各說紛紜,有人在縣令的刻意裏發現了一整麵金光砌的牆,於是便說那縣令大概是收了顧府的銀子,這會兒怕是自責不過,所以自殺了。天闌珊坐在主位上,瞧著那麵容憔悴的老夫人,有些不解的問:“南陽縣不是挨著南陽城嗎?城裏那麼富有,怎麼南陽縣窮成這個樣子?”老夫人歎了歎氣:“還不是上任縣令,那些年將這南陽縣是理得一團糟,連飯都吃不飽,這滿街的路都是坑坑歪歪的,更別提是有人願意過來了,唉,大人,你可千萬要當個好官啊!如若不然,這南陽縣的百姓可就……可就又要受苦了。”門外的小衙役跑了過來,朝天闌珊道:“大人,趙典史回來了,說是那顧大公子前來拜訪。”天闌珊一提衣擺站了起來,慌道:“完了完了,肯定是我方才太過份了,怎麼辦?我還是,還是先出去躲一躲吧,月蛾,這裏就交給你了啊。”就在衙役一臉懵逼的時候,天闌珊已經一陣風一樣的竄了出去,爬牆跑了,速度那叫一個快,新桃都沒追上去,隻得安撫這屋子裏的人。玉月蛾去迎了那顧大公子。天闌珊在街道上漫無目地的晃著,就著入夜朦朧的燈盞,天闌珊踢著這凹凸不平的地麵上的石子,有些無聊的蹲了下來,一抬頭就看見那寫個大大一個藥字的藥店就在眼前,想起先前嚴恪就在這裏麵,天闌珊有些氣自己,於是轉身便要走,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了來,朝天闌珊關切道:“公子,你可是哪裏不適?”天闌珊回過頭,淩厲的風在呼呼的刮著,今日沒有下雪,風卻是異常的冷,織鏡就站在她的麵前,凝著天闌珊,笑語嫣然,眼中盡是關切。天闌珊突然發現,有一句話在現在用恰好。那就是……原來嚴相喜歡這樣的姑娘啊。“公子?”她的衣飾是淺色的,杏花眼下懸膽鼻,眉眼處透著幾分溫柔的風情。天闌珊搖了搖頭,低了腦袋,小聲道:“沒事。”“你……你是新任的縣令大人吧?我先前在門口瞧過一眼。”她瞧著天闌珊,有些詫異。天闌珊抬頭,愣了愣,應道:“啊,是。”“外麵這麼冷,大人怎麼這個時候了還在外頭轉著,如不嫌棄,不妨入寒舍烤烤火去去寒?正巧阿恪做了些小菜,若不嫌棄,大人一塊用?”她嘴上這麼說著,人卻已經轉身欲領著天闌珊回店子裏。天闌珊大概是太想見嚴恪了,腳不自主的就跟了上去,嘴裏喃喃道:“他……還會做菜?”“會的,阿恪不僅會做菜,而且還能做得帳房先生呢,會的可多,唉……大人可認識阿恪?”她的臉上揚溢著幾分嬌羞,這樣的嬌羞,讓天闌珊的心裏很舒服,她隻是笑著搖了搖頭,有些牽強的道:“不認識。”天闌珊跟著這織鏡入了屋,織鏡將門關了,屋子裏散發著濃烈的藥香味兒,她關門之後便領了天闌珊去了後院,後院有一處小菜地,有一株大樹,如今冬天葉子落光了,不過天闌珊覺得,那應該是一株香障樹吧,畢竟,這南陽城裏的香障樹很多。在那香障樹旁有人正拿了一把鋤頭在修理,冷風冽冽吹起了他的衣袍,他稍稍將鋤頭理了理,抬頭視線卻落在了天闌珊的身上,似有些詫異。“阿恪,你瞧誰來了,這位可是這南陽縣的縣令婁大人呢,婁大人裏麵請。”織鏡笑盈盈的瞧著這兩人。天闌珊變得極有禮貌,朝織鏡微微作揖:“既然如此,那……那就多謝姑娘了,不知姑娘芳名。”“我姓明,喚作織鏡。”織鏡,天闌珊聽過這個名字,是從文淵先生的嘴裏得知的,似乎,是嚴恪曾經說要娶,卻沒有娶成的人,天闌珊緊握了握拳頭,笑得牽強,冷風將衣衫單薄的天闌珊凍得臉色有些發白,嚴恪來到她身旁,淡道:“縣令大人請。”“請。”三個人進了屋,屋子裏麵的菜很簡單,沒有肉,隻有一個小蔥絆豆腐,一碗醃製的鹹蘿卜,還有一個清炒蘿卜,天闌珊瞧著這三個菜,嚴恪默了一會兒,轉身走了出去。織鏡有些尷尬的笑了笑,替天闌珊添了一碗飯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寒舍最後近沒有出去采買,所以隻剩了這麼些菜,大人…”“這裏的百姓,都吃這樣的飯菜麼?”也太素了些吧?連油水都看不見,這對於天闌珊這種動不動以前在山上還能烤隻野雞的人來說,時日長了,簡直就是一種煎熬,不行,為了她自己能夠過上更好的生活,吃上更多的肉,天闌珊暗自下決心,一定要將這南陽縣這塊爛泥扶上牆去!!!“是啊,那黑風寨先前總是下山搶東西,豬啊羊啊牛啊,從不放過,所以南陽縣一直都是這樣,有幾戶人家都是吃糠呢,咱們能吃上白米飯已經很不容易了。我這小店雖是藥鋪,可是如今連吃飯都牽強,也就沒有幾個人來瞧病了。”她替天闌珊夾了兩筷子菜,歎了歎氣。天闌珊捧著碗,扒了兩口飯,然後夾了一塊豆腐,餓了這麼久了,天闌珊吃什麼都覺得美味。沒一會兒,嚴恪去而複返,端了一盤韭菜炒蛋上來,那香氣,饞得天闌珊口水橫流。嚴恪給她夾了一筷子菜,淡道:“吃。”“多……多謝。”天闌珊捧著碗,手抖了抖。外頭忽的下起了大雪,天闌珊怕嚴恪認出她來,所以刻意裝得優雅了一些,吃飯也是慢條斯理的,飯桌上隻有織鏡偶爾會發出聲音,以及天闌珊應個一兩聲,其餘的時間都是很安靜的,唯有外麵的風雪,還在不斷的肆意呼號。吃得差不多了,嚴恪端了一個碳盆近前來,擺在天闌珊的身旁,淡問:“南陽縣如何?”“還好……吧。”天闌珊不敢看他,卻又忍不住看她,趁著那織鏡去廚房裏洗碗的空檔,這屋子裏麵就隻剩下了嚴恪與天闌珊兩個人了,天闌珊的手在衣袖子底下緊緊的握著,神色是難得的嚴肅。可是細細想起來,嚴恪從那個光華滿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上退下來,曾經的光宗耀祖變成了如今的粗茶淡飯,真的是嚴恪想要過的日子嗎?他是因為織鏡姑娘,所以才會如此甘於平凡的嗎?可是以前…以前嚴恪也說過,會為她賺到每天買蔥煎包的錢呀。“命案如何?”嚴恪忽的伸過手來,摸了摸她的手微微皺眉:“怎麼這般涼?”天闌珊猛的抽了手回去,小聲道:“不……不妨事,那命案,應該是顧府顧無為做的。”“你待如何斷案?”他瞧著天闌珊收回去的手,目光有些複雜。“殺人償命,南晉刑律殺人篇第七十二章三條不是寫得很清楚嗎?”天闌珊以前被嚴恪逼著背律法,如今印象最後深刻的,就是嚴恪常問的那一句,殺人嚐命,在第幾篇幾章幾條,如今竟也能倒背如流了,時間啊,當真是個可怕的東西,在你不知不覺的時候便將所有的東西都烙進了你的世界裏,如是一顆根紮盤錯的樹,全然無法清除。“顧懷仁與朝中多位大臣有交情……”嚴恪瞧著那碳盆裏麵忽明忽暗的碳火。天闌珊猛的站了起來,朝嚴恪道:“便是有交情,殺人就不要償命了嗎?天色不早了,為免府中人擔心,我先回去了。”她轉身開了門,冷風呼呼的灌了進來,幾乎要吹得天闌珊睜不開眼,就在她連退了兩步之後撞上了一個結實而溫熱的胸膛,嚴恪按著那不斷搖晃的門,砰的一聲又將門關上了。天闌珊就以一種極其奇怪的姿勢被嚴恪困在懷裏,天闌珊就像兔子一樣,從他的懷裏跳了出來,有些慌張的瞧著他。嚴恪淡道:“當真要回?”“回!”天闌珊背靠著門,一雙拳頭緊握在袖子下麵,咬了咬牙,難得出息一回。“你不用送,我走了!”她拉開門,大步走了出去,外麵正是風雪肆意,天闌珊以衣袖子擋風,艱難的往前走,洗完碗收拾完畢的織鏡見了天闌珊,又將她死死的拽進了屋子裏。嚴恪坐在屋子裏看書,見天闌珊又回來了,將書合上。天闌珊有些無地自容,開始東拉西扯的找借口:“那個,我……我在此叨擾二位多有不便,衙門裏麵還有事情未完,我還是先回去的好。”“如今天色已經很晚了,外頭又是大風大雪的,南陽縣不比南陽城,路麵甚是難行,坑也多,大人不妨在此歇息一晚上明日再回去,大人可以與阿恪睡一處,阿恪不住這裏,大人不必為民女的聲譽擔憂。”她盈盈的瞧著天闌珊,大約這個時候的織鏡做夢也沒有想到,她會把自己的情敵推向嚴恪的懷裏去。嚴恪眼底微光一閃,拿了書站起身,取了一把傘,朝天闌珊淡道:“縣令大人,請。”“我……我還是回去吧,呆在這裏也不大好的其實……”天闌珊一聽說要與嚴恪睡一起,那就更不行了,等等,嚴恪不住這裏?“你們,你們不是夫妻麼?怎的不住一起?”天闌珊有些詫異,嚴恪並未解釋,他推開門,站在門外靜靜的等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