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闌珊心情不好,睡得時間便久了些,一覺也沒有人敢來擾她,隻是默默的陪著她,原本呢,新年的時候宮宴她是要參加的,可是她睡得迷迷糊糊的,人又發著燒,所以也就沒有去了,她呆在這鎮國將軍府裏,扒在床上昏昏沉沉的,一過便過了大半個月,新年的氣氛已經很淡了,那些煙火的聲音也漸漸的消失了,新年一過,金陵城的街道上就變得冷清了。天闌珊走在街道上,她臉色蒼白,人也沒有什麼精神,由於新年初過,所以也沒有什麼人,那些人相來都走門串戶去了,街道上冷冷清清,雪已經開始化了,屋簷上有雪水滴落下來,發出清脆的聲響,滴滴嗒嗒的。天闌珊站在花子婆婆院子的那個巷口,瞧著那從巷子裏走出來的嚴恪,側過臉去,想視作不見,可是她卻發現,很難辦到,嚴恪這個人在她發燒的時候都在她的夢境裏,反反複複的折騰,每一次夢醒過來,她都要接受一次,嚴恪不要她了這個事實,她便每每心如刀絞。嚴恪凝著她,視線深邃,目光裏卷著些天闌珊看不懂的東西,他來到天闌珊的身旁,溫聲道:“殿下怎麼獨身一人出來了?臉色這麼差。”“新年好。”天闌珊囁嚅著唇角,半天說了三個字,她想,她的麵容一定很醜,衣服也是,她隻是隨便穿了一套衣服就出來了,搭的定然很難看,還有聲音,聲音也很嘶啞,說出來的話連她自己都覺得厭惡。嚴恪與她不過隔著這麼五步遠的距離,可是她卻覺得,這五步,就好比一個銀河一般,那麼遙遠,那麼遙遠。我本想好要為你背叛全世界,可是你卻突然背叛了我。大概,就是這麼一種感覺吧。嚴恪點了點頭:“新年好。”“我還有事,先走了。”天闌珊朝嚴恪扯出一抹很難看的笑意,那笑,就似冰在冰裏麵的笑意,陽光一曬,瞧著溫暖,可是你伸手去觸碰時,卻依舊隻是覺得冷,那是一種寒入骨髓的冷意。“殿下慢走。”嚴恪與天闌珊背對背,走向兩個不同的世界,走到一半時,嚴恪忽的停了腳步,回頭望去,他那可愛的小姑娘,再也不會怯生生的跟在他的身後,用一種沒有人要的可憐兮兮的眼神瞧著他了,這樣,倒也好。嚴恪看不見的是轉身之後淚流滿麵卻一聲不吭的天闌珊,她的視線有些模糊,眼前的路也看不大清,她才伸手擦了擦眼淚,所有的過往,如同一個巨大的囚籠,天闌珊囚禁其中,天闌珊轉了個彎,靠著牆,沒想到有一天他們會變成這個樣子,簡單而生疏的寒暄,然後便是分道揚鑣的命運。天闌珊靠著牆,瞧著那個後門,那是玉府的後門,離公主府倒也不遠,天闌珊曾經有幾次為了抄近路,直接走的後門,那時還被玉月蛾嘲笑,堂堂一個公主,進人家家裏卻喜歡走後。天闌珊想著,昨天玉月蛾便欲言又止了好幾次,於是便從玉府的後門進去了,天闌珊與玉月蛾的交情不錯的,所以府中的人都認得她,也就沒有攔她。天闌珊去得玉月蛾的房間,欲入內室,卻聽見了玉月蛾的聲音,那是一種近乎於絕望的無奈之感。“皇上,臣女心意已決,若是能為皇上抹去北燕與南晉之間的罅隙,那麼臣女願為皇上做這一塊墊腳石。”透守那細縫,天闌珊突然發現,玉月蛾的臉上無悲無喜,她很平靜,似乎很早就做了這麼一個決定了一般,瞧著皇帝,眼中是無法輕易抹消的堅定。“你這又是何苦,朝中不少大臣之女,朕雖隻得一個胞妹,卻……”“皇上不會送她去和親,這是其一,我爺爺與父親在朝中也算是有些地位的,世代太傅世家不是浪得虛名,所以,將臣女送去和親是再好不過了,再者說,那三殿下……我亦……我亦覺得不錯,若是能得正妃之位,倒也好過將來呆在這玉府裏,嫁給普通的氏族子弟風光。”南晉就這麼一個皇帝,沒有王爺,所以她也成不了王妃。皇帝忽的冷靜了下來:“你當真覺得那三殿下可?”“是,我對三殿下……一見傾心。若是能與之結得良緣,豈不是兩全其美。”她緊握著拳頭,目光平靜得很,若不是因為她年紀還小,不大懂得隱藏情緒,皇帝幾乎就要當真了,隻是,這到底是她自己的選擇,皇帝說的再多,也不過就是這樣了。他歎了歎氣,伸出手,想像觸碰天闌珊一般,揉一揉她的發,又覺唐突。於是便將手收了回去:“既是你所請,那朕便答應你,正好,那三殿下也曾向朕請旨,有意迎你為三皇妃。”“謝皇上。”她一拂衣袍,跪在地上,她在笑,可是那笑容裏隱忍的目光,就隻有天闌珊看得懂。“不行,我不同意!”天闌珊猛的將門打開,衝到那玉月蛾的身旁,將她拉了起來,天闌珊站在玉月蛾的身前,搖了搖頭:“我不同意,月蛾根本就不喜歡什麼三殿下,皇上,你不能把她嫁出去,她……”“闌珊,是我自己選擇的。”玉月蛾按著天闌珊的手,眸底透著向分乞求。皇帝微微擰眉,扯了披風給她披上:“怎麼你穿得這麼少就過來了?身邊伺候的人呢?再凍風寒仔細你天天喝藥。”天闌珊站在一旁,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皇上,你讓我跟月蛾好好說說,她可能隻是一時糊塗呢?我跟她聊聊。”天闌珊瞬間覺得整個人暖和多了,她伸手去推皇帝,皇帝一臉不滿還是順著她的力道走了出去。“放眼整個天下,就你敢在朕麵前如此肆無忌憚。”他歎了歎氣,滿眼的寵溺。天闌珊咧嘴一笑:“那是,你就這麼一個妹妹,我翻了天你也要給我撐著天。”天闌珊笑盈盈的關了門,表情在關了門的一瞬間便暗淡了下去,她來到玉月蛾的身旁,瞧著她的臉色有些無奈:“月蛾,你不能這衝動啊,北燕那種地方,天高地遠的不說,我聽說那裏遍地都是黃土,你若是去了哪裏怎麼受得了?再說了,我知道那些話其實都是圍心的,你根本就沒有那麼想過是不是?沒關係啊,我也可以保護你的嘛,嫁人是大事,不能玩笑。”玉月蛾捧著天闌珊的臉,眼中帶著濃濃的笑意:“闌珊,我心甘情願。”“可是……你不是……不是喜歡……”天闌珊有些急,盡管有些話不該說。“在北燕,總比在這裏讓他漸漸的厭惡我的好,我寧願在北燕變得精於算計,攻於城府,也不想在這個地方變成那個樣子,闌珊,我隻想在他心裏保留一個最好的模樣,不想在漫長的時光裏將這模樣蹉跎了,三殿下,其實也甚好,他的文才絕不輸於嚴恪,闌珊,我若出嫁了,你便與其鏜多近些,我都與其鏜說好了,無論如何,你隻要去鎮國將軍府,他們便會護著你。”天闌珊紅著眼眶瞧著她:“我可以是皇上說啊,我可以求他啊……”“不要求他,闌珊,你要記著,不要求任何人,你若是求人求得多了,你求,便毫無價值了。認識你的這些日子,我很開心,也謝謝你曾救過我,這個恩情,終有一日,我會還給你。”她玉月蛾向來是恩怨分明,天闌珊是一個人什麼樣的人,如今她很清楚,隻是,漫長的歲月裏麵他們會變成什麼樣子,就沒有人知道了。“那……你真的要嫁嗎?”天闌珊拉著她的手,咬著唇,臉色滿是猶豫。她點了點頭,朝天闌珊笑道:“我過去可是為妃,正皇妃呢,到時候十六台大轎,鳳冠霞帔的,多好啊,還有那麼發多的嫁妝,你放心,我會給你寫信的。”“我說,你們兩個抱夠了沒有?不知道還當你們兩有一腿呢。”獨孤其鏜站在外麵實在受不了這兩個人,她抱著手臂,靠著門,一副懶懶散散的樣子。天闌珊忙鬆了手:“有一腿就是有一腿,我要娶了她!讓你一個人單著去。”“別鬧了,我今日約了三殿下來這玉府,你們還是早些回去吧,別在這兒給我添亂。”玉月犁擦了擦眼,推著天闌珊,天闌珊偏不出去,她挽著這獨孤其鏜的胳膊,揚著下巴,笑眯眯的道:“不添亂?那怎麼可能,咱們就是要用咱們的行動告訴他,以後你過去了,他若是敢欺負你,我就把他這樣這樣,再那樣那樣,是吧其鏜?”獨孤其鏜點了點頭:“那是自然,以姑奶奶我的武功了,也就我爹我兄長和隋將軍打不過而已,哦,還有屠風。”“小姐,北燕三殿下來了。”有侍女站在門口通傳。玉月蛾理了理衣袍,端得端莊文雅:“好,我這就去……”獨孤其鏜一把將人撈了回來:“去什麼去?你就不能出息一點?讓他等著。”天闌珊表示讚同:“對,讓他等著,咱們去廚房裏幫幫忙。”這玉月蛾就被這兩姑娘給拉進了廚房裏了,一個糕點做出來,加鹽的,加辣椒的,站在一旁的玉月蛾有些擔憂:“你們差不多行了吧?人家好歹是三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