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闌珊扯了扯嘴角,頓時樂了,這些人是不是說話從來都不會考慮會不會前後打臉的?先前她女兒在相府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如今相爺落魄了,她們便一個個的恨不能與相爺八輩子都打不著了,這樣的一個人,也不知道皇上為什麼要娶她,難道這個人就擔得起母儀天下這四個字嗎?天闌珊頭一次覺得,那龍玄當真是瞎了狗眼了。那後院來了一人,正是那四公主,桃夭公主瞧著天闌珊這模樣,頓時樂了:“我說,公主殿下,你這是怎麼了?怎的傷成這個樣子?不會是殘廢了吧?你放心,殘廢了倒也不打緊,到時候你若是願意聯姻,我便去求父皇,為你在北燕尋一個好駙馬爺,你覺得如何?”天闌珊瞧著這桃夭公主,磨擦著她的指甲,這個時候,真想一指甲戳死這混蛋,跟唐嫣然在一塊兒的,天闌珊都不喜歡!一個都不!“呦,怎麼不說話,莫不是嘴巴也有毛病了?嘖,這就可惜了,長得雖然沒我好看,可是你這模樣,可就更醜了呀,可惜了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了呢。”她瞧著天闌珊,笑昨陰陽怪氣。趙華雲要動手打她,玉月蛾擋了下來,朝趙華雲搖了搖頭:“不可。”那桃夭公主臉色一白,瞪趙華雲模樣傲氣:“怎麼?你還要與我動手不成?我可是公主,你若是傷了我,我北燕便與你南晉沒完!你算個什麼東西,你也敢打我!”趙華雲緊握著拳頭,冷冷的瞧著桃夭公主,憋出一句話:“你很醜。”“你!你說什麼!你給我再說一遍!”桃夭公主一張臉漲得通紅,那是被氣的!雖然趙華雲生得俊雅,身形也修長衣著也是華貴,可是這個人的眼,太過清澄,她很不喜歡,她討厭如天闌珊一樣,看起來幹幹淨淨的人,大家都身處於這樣的一個範圍,何必裝那清澈的小溪水呢!趙華雲緊握著他手裏的大寶劍,瞧著她的目光裏厭惡分明:“醜八怪。”“你!”“桃夭公主,這金陵城中人都知道,趙公子神智不佳,不過就是個三四歲的孩童一般,公主可切莫與孩童一般計較,可容易失了公主的風度。”玉月蛾按著這差點暴走的趙華雲,趙華雲退一步,瞧著天闌珊,有些著急:“哪裏疼?”“小師兄……咱們回去吧,我哪兒都疼。”天闌珊可憐兮兮的瞧著趙華雲,趙華雲看了眼唐國公囁嚅著唇角,好一會兒才問:“為什麼?”“這……並非我國公府無意,能得趙公子青睞亦是小女之幸,隻是,小女過幾日便要與皇上大婚了,到時候,還請趙公子來國公府飲杯喜酒。”唐國公麵色一僵,望向趙夫人,這趙府如今雖是首富,可是都是靠趙老爺先前的那些人脈在支撐著,如今趙老爺去了,則是趙夫人在主事了,雖說趙夫人乃是大家閨秀,書香門第出身,對這商戶之事該是一竅不通,可是這個女人做了趙家家主之後,好歹也將趙家這碗水給端平了。穩穩當當的,幾次暗中找人都不曾成功。“是小兒莽撞了,這些禮品,本也是想著贈與唐小姐的嫁妝,一點小小心意,國公爺莫要嫌棄。”這趙府出來的,可不是區區一句一點小小的心意能夠拉平的,那國公爺自然沒有理由不收。“那,就多謝趙夫人了。”唐國公站起身,胖胖的身形撐得那衣袍圓滾滾的。天闌珊有些不滿,玉月蛾朝她暗自搖了搖頭,吩咐了人將天闌珊抬出去。從那國公府裏出來,天闌珊才開口:“為什麼不讓我說?那些肯定都是小師兄精心挑選的,就這麼給了國公府……”“國公府與趙府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若是有朝一日散了,便是唇亡齒寒,如今若是奉一份厚禮,國公府還要顧及趙府幾分人情的麵兒,闌珊,世事可不如表麵那般簡單,你要琢磨清楚這其中的關係。”天闌珊如今這個樣子,她如何放心離開,可是,不放心離開又能怎麼樣?半個月之後,她也是要走的。“我不喜歡這裏。”天闌珊坐馬車裏,瞧著窗外來來往往的人,心裏有些低落。趙夫人朝天闌珊道:“其實玉小姐刀說得沒錯,華雲再喜歡唐小姐,卻也是娶不得的,可幸的是唐國公府隻有一個女兒,若是再多一個,這唐國公府……可就難說了。”天闌珊狐疑的問:“不是說還有一個走丟了嗎?”唐國公府的小小姐還沒有找回來呢。“這金陵城中可不曾有人見國公夫人生過旁的孩子,左不過就是那隋姓妾氏生了隋將軍,或許,私生女也是有可能,隻是,誰也不曾見過。此事就不要再提及了,還虧得殿下來得及時,否則,我都不知要如何處之了。”趙夫人總是很隱忍,很沉默,很多時候論大事那些人在底下爭個沒完,她也隻是居於上座,默默的看著,那上座永遠都擺著一個空位置,那是留給趙家家主的,盡管人已經去了,可是他所有存在的東西,都在。“華雲,你可要隨娘回趙府?”趙府已經到了,那些人歡天喜地的去,空了手垂頭喪氣的回來,那守在門口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這是出了什麼大事了呢。趙華雲低著頭,沒什麼興致的搖了搖:“不。”“那你可有打算?”趙夫人是個明事理之人,雖然很多時候很多人都覺得趙華雲簡直就是個瘋子,可是趙夫人依舊會像對待一個成年人那般與他談話,這大約也是趙華雲還那麼願意呆在趙府的原因罷。趙華雲望向天闌珊,小聲道:“保護。”“保護殿下?倒也是一樁正經事兒,隻是你可千萬要記得,若非是殿下讓你揍人,你可不許隨便動手,那唐嫣然既然與你無緣,那你也不要惦念著了,娘親以後給你重新找一個更好的,可好?”趙夫人的語氣很溫和,如同那溪水一般,一點點的從天闌珊的心裏淌過,她覺得,上天其實是公平的,它贈你一樣東西,便會取走一樣的東西,而相反的,取走一樣,也會贈你一樣。上天雖不曾贈予他一世平凡,但是卻也贈了他一個知書達禮的母親,她不知道母親是什麼模樣,如今想來,慈母,說的大約便是這趙夫人這般的女人吧。“嗯。”趙華雲點了點頭,然後趙夫人便笑著望向天闌珊:“我家華雲就拜托殿下了,若是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殿下隻管開口,他最聽的還是殿下的話,我也是實在拿他沒法子了,他這腦袋,以前倒是好過一段時間,可惜後來又變成了這樣,我會差人去再找大夫給他看的,殿下不必覺得有壓力,若是實在覺得不好,便送回來也無妨。”趙夫人的笑意永遠都是那般的得體,可是她的視線裏卻永遠都凝結著一股淡淡的輕愁,那輕愁如風中的雲,看似極美實則深邃高遠,難以觸碰。天闌珊扒在窗口,朝趙夫人大聲道:“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小師兄的,小師兄這個就是暫時的,以後肯定會好起來。”趙夫人站在門口,回眸一笑,風吹拂起她的羽衣,她朝天闌珊微微點頭,溫婉如水,那眸子裏透著感激。馬車緩緩的使過,風吹拂她已經微微泛白的長發,她立於趙府的門口,天闌珊對她莫名的有了一種欽佩感,這個女人,默默無聞,實則卻撐起了整個趙家,趙家穩往首富這個地位,並不是因為金陵城中的商戶無用,而是因為她的努力與隱忍。趙華雲坐在馬車裏,瞧著趙夫人漸漸縮小的身影,小聲道:“她很累。”“那你……”“我想好。”趙華雲很想好起來,可是這些日子他四處尋醫,連木大夫都說,這要看天意了,他不知那天意是什麼東西,或者是什麼人,可是總是抱著幾分希望,後來隨著日子越來越長他就越慌亂,難道他要一直都這樣嗎?活在那些人的嘲諷裏,可是每次看見他娘親那隱忍又慈愛的目光,他總是忍不住想要變好,變成他們說的那個樣子,從他娘親的身上,將她娘親的擔子挑起來,告訴他娘親,這個趙府,還有一個男人!“會好的,咱們先去找木大夫,看看他怎麼說的。”天闌珊按著他的手,瞧著他一臉茫然的表情,有些心疼他。論心智,他不過是一個五六歲大的孩子,可是,便是五六歲大的孩子,也會擔憂一些事情了,盡管有時候有些幼稚,可是天闌珊還是覺得,這是一個,能夠將一個人變得很溫暖的人。木大夫的百草堂還是開著,來這裏看病的人不少,可是如今初春的時候,多數人都已經去參加那些什麼節去了,所以如今這百草堂,倒安靜得很,木大夫見天闌珊來了,頓時麵色一僵,朝身旁的木錦吩咐了幾句便迎了上來:“呦,這不是公主殿下嗎?怎麼有空來我這小地方了?”“不是,我是來找你讓你幫我小師兄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以前不是有段時間好了嗎?怎麼如今又變成這個樣子了?”天闌珊將她家小師兄往前推了推,這趙華雲難得安靜,他握著劍,站在木大夫的身前,顯得有些局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