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闌珊就這麼被逼著日夜苦讀,以致於後來新桃喚她出去梳洗一番然後去參加春闈的時候,在一堆書堆裏麵好不容易才將她翻了出來,她猛的坐了起來,喃喃自語:“葛生蒙楚,蘞蔓於野。予美亡此,誰與獨處?葛生蒙棘,蘞蔓於域,予美亡此,誰與獨……”“殿下,梳洗梳洗您該去參加春闈之試了。”天闌珊晃了晃頭,還有些懵:“斯言其善……”“殿下,回神了殿下!”新桃瞧著天闌珊,有些哭笑不得,這鎖了這麼十來天,人就已經讀成這個樣子了,若是再這麼下去,別說是學富五車了,別學成書呆子才好。“對對對,要春闈考試了,快,咱們快去找月蛾,她肯定有主意。”天闌珊從地上爬了起來,蹭蹭的就要往外跑,這新桃忙拽住她:“殿下,你忘了嗎?九天前玉小姐已經出嫁去北燕了,如今怕是已經走了三分之一了。”天闌珊怔了怔主,忽的表情暗了下來:“我都忘了……”“好在文淵公子與玉小姐都留了案卷在,殿下你快看看,到時候出的題目,定是與這些案卷差不多的。”新桃將案卷遞給她,天闌珊打開一看,文淵公子的那上麵寫了一句話,非禮勿視!天闌珊順手將紙丟了:“什麼非禮勿視,給你我看還非禮勿禮!還是月蛾對我好。”她打開一看,玉月蛾那張裏麵寫得揚揚灑灑!天闌珊瞪著那一頁紙,懵了:“什麼太上貴德,其次務施報。禮尚往來;往而不來非禮也;來而不往,亦非禮也……貧賤而知好禮,則誌不懾……”天闌珊念了一圈,整個人有些暈,她這些日子完全是敖燈苦讀,吃喝都在這房間裏麵,就這麼足不出戶的悶了九天,閑得她都快將頭發扯下來數一數了,後來書被她無意中推倒了,然後她就躺在書堆裏了,好在如今春天寒涼的季節都已經過了,她躺在書堆裏,倒也不礙事。天闌珊被新桃拉著去洗梳了一番,終於能夠人模人樣的出門了,隻是那耷拉到眼皮子底下的黑眼圈,總是禁不住眾人的眼,天闌珊慢吞吞的往考場挪,挪了好一會兒才問:“文淵公子呢?把我關在房間裏,他自己倒跑了!”新桃扯了扯天闌珊的衣裳小聲道:“不是,文淵公子是病發了,所以連夜就回了塗山了,好像說是要怎麼治來著,挺棘手的,奴婢悄悄的打聽了一下,那個腿,怕是難治好了。”天闌珊麵色微暗,有些詫異:“什麼時候的事?以前不是好好的嗎?”“就是小姐在書房裏呆了四天之後,突然就病發了,也不知道是什麼病,隻說是很久以前留下來的病根子了。”新桃垂眸,神色微暗了暗,那考試的鍾聲響起了,她忙將天闌珊推進了那翰林院專門弄出來考試的考場:“殿下,好好考,你的考試房間是九號!”天闌珊陷入了沉思,她走進考場,腦子有些亂,文淵公子那麼好的一個人,到底得的是些什麼舊疾,讓他連走路都不成了?他若是會走路,也不知道會迷倒多少少男少女啊呸,也不知道會迷倒多少閨中少女!天闌珊一路走過,然後走到最顯眼的九號房,九號房中皇帝正穿著便衣負手而意思,天闌珊站在門口,轉了個身,小聲道:“對不起,我走錯了。”皇帝悠悠的道:“回來。”天闌珊轉了過來,慢吞吞的走了進去,苦了一張臉:“皇上,你怎麼在這兒,你不會是來監督我的吧。”她原本還想著,大家都在考試,那她不妨抄一抄,可是如今,抄個蛋啊!這屋子裏麵就她一個人!哦,還有一個監考還是監督的皇帝。“你就當朕不存在。”他坐在椅子上,端了茶盞吹了吹,德全捧著一盞新茶走了進來,朝天闌珊笑道:“殿下,皇上可是親自來為殿下助威的,殿下可不要讓皇上失望才是。”天闌珊表情有些扭曲,這是比文試,又以不是武試,助你妹的威啊!她憤憤的坐了下來,然後握著毛筆,打量了一下,覺得有些眼熟,一旁的德全笑道:“這可是皇上禦用的禦筆,如今命奴才一並搬了來,殿下用著順手就好。”天闌珊偷偷看了眼皇帝,小聲的問道:“皇上,我要是考不好,你不會打我啊?”龍玄參幽幽的抬起頭,笑道:“不會,朕會罰你將整個藏書閣的書親手,一本一本的抄完。”整個藏書閣……天闌珊去守那個藏書閣一次,那一抬頭都看不見頭的閣樓裏麵全部都是書,連取書的時候用的都是機關,要是手抄,天闌珊覺得,她這輩子也抄不完。皇帝端著茶盞,歎了歎氣,眼中凝結著諱莫如深的目光:“容和,你要記得,若是哪一日,朕倒下了,你要將這南晉撐起來。”天闌珊愣了愣:“皇上,你喝茶喝得腦子裏進水了?”皇帝歎了歎氣,不開竅啊,不開竅:“罷了,開始吧。”外頭候著的考官便將卷了發了下去,那考卷上麵寫著考題,何為:民為重,天下次之,君為輕。天闌珊瞪著這上麵的幾個字傻眼了。她怎麼知道哪個輕哪個重!磨磨蹭蹭的半天,先將她天闌珊的大名寫上了,然後再磨磨蹭蹭了半小時,天闌珊慢慢吞吞的沾了墨,德全那雙眼睛就跟鬼似的,天闌珊的手摸哪兒,他就飄到哪兒,她想偷偷找個人借鑒一下的心思都消失得一幹二淨了,被這麼盯著,這屋子裏就她一個人,她要上哪兒去偷看去啊!!!”天闌珊扒在桌子上,在紙上畫著烏龜王八,畫完了,又魚,磨磨唧唧了半天,將那紙揉作一團,順手扔在桌子上,然後又繼續重複以上步驟,皇帝也不催她,隻是端了茶盞,慢條斯理的喝著,反正她如今批的折子倒是越發有他的風範了,如今隻消再好好的練一練,自能成小器。天闌珊墨跡了半天,直到外頭交卷聲音響起來了,天闌珊瞪著這隻有一個名字的空卷兒,恬不知恥的也好意思交上去,好在人家看在皇上的麵子上,也就痛痛快快的收了。交了卷之後皇帝伸手便將她手中的卷子抽了出來,看了兩眼,挑了挑眉:“白卷?丁級成績?天闌珊低頭,戳著自個兒的手指,小聲道:“我也不知道寫什麼啊,你要是說說什麼風花雪月的,我還能扯點事兒出來,可是這天下啊,君啊,民啊的,我哪裏知道嘛…”“那你那十天都在做什麼?嗯?”他將試卷擱回那試卷堆裏,瞧著這低著頭,一副知錯模樣的天闌珊,天闌珊小聲道:“我背書啊,什麼小軒窗正梳妝啊,對麵白鵝用刀割,拔毛加飄水,點火蓋上鍋,還有……誰念西風獨自涼,瀟瀟黃葉閉梳窗啊,梨花雨涼,當時隻道是尋常啊……你看,我記得的可多了!”就是如今用起來的,跟她記著的,一文錢的關係也沒有,這讓天闌珊有些憂鬱,有時候你分明很努力了,可是事實上卻並沒有什麼用處,還不如不努力那會兒呢。所以方向是真的很重要!他挑了挑眉:“你這改詩的本事倒是見長。”“改詩?我念錯了嗎?沒有啊。”天闌珊自己都是雲裏霧裏,那一臉迷糊的樣兒,讓皇帝歎了歎氣,他拍了拍天闌珊的小腦袋,溫聲道:“走吧,這幾日就不要去將軍府住著了,陪朕回皇宮裏住幾日。”天闌珊愣了愣,隨即道:“那我不批折子。”“好,不批就不批,朕讓將軍入宮教你用兵之道。”他抬步走了出去,天闌珊忙抬著她的小短腿跟了上去,坐進了馬車裏,路過那個小巷弄的時候,天闌珊還是看見嚴恪在那角落裏擺了個不顯眼的攤子,手裏拿著一本書正在看,天闌珊也沒有看見他去考試,難道他是沒有參加嗎?直到馬車過去了,皇帝才眯著眸子,朝天闌珊道:“以你之見,嚴恪該不該複用?”天闌珊垂眸瞧著手裏的那個小枕頭:“不知道,你是皇上啊,我也不知道用不用。”“朕是問你,該不該再複用。”“該……吧。”天闌珊眨了眨眼,心裏確實也是有些小私心的:“相……他那麼厲害,以前在朝堂上的時候,不也是管理得井井有條的嘛,那個時候你還省去了不少的心思呢,這會兒若是能入朝,那到時候你肯定會輕鬆很多的。”皇帝靠著馬車裏的金織軟枕,閉目養神:“你可知,為何朕如今不複請他?”“不知道。”天闌珊又不是玉月蛾,哪裏猜的到皇帝的心思。“一來,嚴恪所犯之事乃是謀逆,乃大罪,並非區區一個春闈便可令他複職,其二,嚴恪心氣高,斷不會貿然回朝堂,他在等。”等一個,重返朝堂的機緣,或許,嚴恪也已經猜到了什麼,所以今天才會沒有去參加春闈。天闌珊一頭霧水:“等什麼?”“日後你就知道了。下車。”他朝天闌珊露出神秘的一抹笑,天闌珊一臉懵,她下了馬車,春闈之後,那獨孤將軍已經大好了,又出發去了邊疆,獨孤其鏜依舊在訓練那些巡防營的人,經常夜不歸宿,所以府裏就隻有天闌珊和新桃,以及黃長清,皇帝大約是覺得,在將軍府裏並不安全,所以才會將天闌珊給帶進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