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珈心底的三分佩服瞬間消散如煙,她嘴角微抽,盯著衡玉的目光帶著控訴,“將軍,此事珈覺得有些不妥。”
現在擺在她們麵前最要緊的兩件事就是練兵與擴招軍隊,結果這兩件事全都丟給她一個人負責?
衡玉望向何珈,語重心長道:“何副將,你如今也是朝廷五品官員,怎麼也該為自己找個副手,如此一來就不必事事親為了。”
“是,珈近來也正在思考這件事。”何珈下意識回道,隻是那些值得信任又有才能的副手不是那麼容易找來的,短時間內她還找不到。
“那招兵的事情就由何副將總領了。”衡玉丟下這麼一句話,指著岔路口的方向,“宋府與何府的位置不同,玉就先離開了。”
何珈還沒反應過來,衡玉和素蘭等人已經快速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何珈:“……”
這位聞名洛陽、傳聞性情溫和從容的女郎君,怎的如此不要臉?
轉移話題之後就把這件事在她身上套牢了?
雖然她也沒有不樂意,但看著頂頭上司偷懶自己卻要苦哈哈,這種感覺可不怎麼樣好吧。
還好衡玉不知道何珈的想法,不然非得讓何珈和她換一換手頭的工作才校
如今寧衛軍剛剛起步,以何珈過往的經驗還能應付好這些事,所以衡玉很放心就把事情都交給何珈了,至於她,現在正在和宋軒一起下一盤棋。
下一盤算計朝中大臣與帝王的大棋。
伯父宋禰的打算是讓她執掌好寧衛軍,將寧衛軍擴招到一萬人,讓陳平宋氏在軍隊方麵也有一定的話語權。
這樣的打算隻是用來守成,但無論是宋軒還是衡玉,想的都是開拓,目標所指乃“不出世則矣,出則安.邦定國”、“一計定下”這樣的佳話。
所以早在執掌寧衛軍之前,衡玉的眼光就一直不曾在寧衛軍身上真正停留。
她與宋軒的目光早已掠過寧衛軍,落在北境十萬兵馬身上。
何珈近幾日一直在琢磨招兵的宣傳語。
近些年晉朝一直在休養生息,百姓的日子也好過了。如果是其他軍隊招兵還好,但寧衛軍全由女子組成,那些稍微疼愛家中女兒的家庭都不願意讓女兒加入軍隊,所以擴招寧衛軍的難度不是一般大。
何珈琢磨了兩,覺得該在宣傳方麵好好下手,讓那些女子對保家衛國產生熱情。
隻是到底該怎麼操作,何珈一時之間也拿不定主意。
這一日,何珈從點將台上走下來,恰好聽到衡玉與她的婢女素蘭在談話。
“女郎君,世道對女子頗為嚴苛,可女子難道就比男子差嗎,難道女子就隻有相夫教子這一條是所謂正途,其他都是離經叛道嗎?”素蘭性情溫婉,還很少有這麼激動的時候。
她昨日出了宋府,跑去洛陽主街為衡玉買陶然居的糕點,沒想到卻在陶然居那裏聽到有男子正在大聲批判她家女郎君,認為女郎君執掌寧衛軍、擴招寧衛軍的做法有傷陳平宋氏名聲。
素蘭當下就忍不住了,那個男子一番話裏既批判了女郎君,又看輕了陳平宋氏。素蘭乃陳平宋氏家生子,又是與衡玉一道長大,對於這樣的話自然非常生氣。
她站了出來,冷聲嗬斥道:“太/祖皇後與太/祖伉儷情深,不僅為太/祖擋過刀救過太/祖性命,就連這大晉領土,當年也是太/祖皇後與太/祖一道戎馬下打下來的,寧衛軍當年更是立下無數戰功。你享受前人庇護,卻妄加輕蔑他們的付出,何其可笑。”
“在你出這番話之前,不如先看看自己在做什麼,你可打殺過敵人,你可為百姓做過實事,你若碌碌無為,憑什麼指責那些願為我朝拋頭顱灑熱血的女郎君?”
“她們在演武場上揮灑汗水,以後若有可能還會在邊境揮灑熱血,而你隻會吐著唾沫在這裏做一些人舉止。”
素蘭連氣都沒怎麼換,直接把自己心底所想一股腦都了出來。完之後,瞪了掌櫃一眼,問他:“掌櫃的,我要的糕點呢?”
掌櫃的連忙把糕點奉上,擦了擦額角的汗,“姐,這是您要的糕點。”
素蘭接過糕點,轉身離開,上了正在店門外等著她的馬車,根本不在乎那些在酒樓裏坐著的男子是何感想。
到了晚上躺在床上休息時,回想起午間的事素蘭卻是越想越氣,今日被衡玉看出她狀態不好,衡玉一問,素蘭沒有隱瞞,把昨日的事情如同吐豆子一般全都吐了出來。
聽完素蘭的話,衡玉不由笑起來,抬手摸了摸素蘭柔軟的頭發,“你既然知道那是個人,又為什麼要因為他的話而氣上一日。”
素蘭俏臉微紅,瞥了衡玉一眼,咬了咬唇,“因為這樣的想法,不隻是一兩個人櫻我認為,我認為……英雄的光輝不應該被這些流言所淹沒。”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素蘭偏頭移開視線,眼眶發紅,“難道因為是女子,就不能是英雄嗎?”
她自幼就與女郎君一道長大,那些書上的知識女郎君學,她也學;那些為人處世的道理沒有人教,女郎君會教。所以素蘭自有自己的一套認知。
“女郎君,這是什麼世道。”
“不要批判世道。”衡玉輕歎,“批判,隻會讓自己越發憤怒,而憤怒是解決不了事情的。很多人選擇迎合世道是因為他們沒有能力影響改變世道。而我也看不慣世道,所以我選擇改變它。”
因為距離而變得很輕的聲音不知道為何,非常清晰非常有力地打在何珈心上。
而我也看不慣世道,所以我選擇改變它。這是多大的氣魄。
何珈望著衡玉的背影,一時間竟然失了言語。
這一邊衡玉與素蘭還在話。
“今日恰好是你生辰,原本我為你備好的生辰禮物是一支釵,可如今我還想再另外贈你一句我很喜歡的詩。”
“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很多事情急不得,你可以看得遠,但一定要一步一個腳印走好當下。”衡玉拍了拍素蘭的肩膀,讓她去忙。目送著素蘭跑離開,衡玉這才緩緩轉身與何珈對視,顯然並不意外何珈一直站在她的身後。
“女郎君那些話也是要給我聽的嗎?”何珈走過去,在衡玉麵前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