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我在上海縣時,上海縣每年要從各地運來的稻米在三十萬石上下!這也就是為啥鹽漕兩幫將我南中派駐江南之人視若父母之故,確實是衣食父母啊!萬曆十六年春,上海縣先大旱、大疫,至夏五月(陰曆),又是大水。秋七月,大風,田禾俱盡,民大饑。據編修《縣誌》的老先生們說,當時,鬥米銀二錢,鬥麥銀一錢,人啖糟糠。屑豆餅作粥,這還是素稱是富庶之地的鬆江。換成別的地方,更是那三個字,人相食!”
看著這個一貫在守漢眼裏是喜歡華衣美食美女的紈絝子弟的沛霆竟然能夠說出如此攝人心魄的話來,守漢不敢想象內地的災害發展到了一個什麼地步。不過,越是在這種時候,越是要穩住心神,不可以因為一點心中的不忍,而壞了大事!
勉強壓製住心中的那種莫名其妙的衝動。守漢不住的告誡自己,要忍,要忍住!要學習一下朱重八,沒有足夠的實力之前,不要做與之不符的事情。
“兩廣情勢如何?”
從天啟年間開始,守漢便對兩廣地區進行試探,到了崇禎年間。更是大舉向兩廣地區進行傾銷,從糧食、食油、精鹽、白糖、布匹等生活必需品,到鐵這種昂貴的國計民生的重要物資都囊括在其中。
沛霆狡黠的朝守漢笑了笑,“主公明見萬裏之外,又何必明知故問?”
對於守漢的幾個秘密偵探機構,沛霆也是心知肚明。但是,自忖自己一不謀反,二不貪汙,在自己的職位上兢兢業業的辦事,自然是不怕守漢這些秘密機構的作為。何況這所謂的調查室、統計室等處。對外的興趣要遠遠大於對內揮起屠刀的興趣。
“主公指定了江南的富安府、平康府、平順府、鹹順府、寧順府、鎮邊府、藩鎮府、長屯府、龍湖府、朱犢府、河仙府等處州府所出之米糧北上,再加之鐵廠所出之鐵。兩廣百姓已經快要吃不消了。眼下廣東各處州府又是催科甚急,全省的秋糧正在雞飛狗跳的征收,如果我所料不錯,怕是在年前,廣東便會有一個大澤鄉出來!”
“如果是這樣,那我的部屬便要調整一下了。”
守漢拎起茶壺往沛霆的茶杯裏續了些茶水,“你在我們北上之際在新安縣雇傭些泥水匠來,把這裏的房屋修繕一下,要能夠令玄武左營的兵士居住下來,還要有戰守設施。”
“主公的意思是?”
聽聞要留下一營兵在港島,不由得沛霆大為興奮,身邊有著一支強悍的武裝在,心裏總是踏實許多的。何況現在各地都是風聲鶴唳,不時的有地主和佃農之間衝突、殺死人命的事情被傳出來。
“屬下定當盡心竭力!”
正欲再向守漢說點什麼,門口的親兵傳來行禮之聲,一個小身影連跑帶跳的衝了進來。
“阿爹,阿爹!用過了早飯了嗎?”
正是李華梅前來看看阿爹是否用過了早飯,順便催促一下阿爹快些行動。
“碼頭上已經都開始上船升帆起錨了!阿爹,您得快些了!”
“阿爹在和二舅舅商量看看你的那條大船叫什麼名字好啊!”守漢疼愛的看了一眼寶貝女兒,順口用昨天沛霆和小華梅的話題來轉移她的注意力。
今天的小華梅穿了一身類似於水師的製服,雖然一樣的窄衣窄袖,卻是裁剪的十分合體,與正式的水師製服不同的是,袖口處沒有標誌著軍銜級別的那些道道和星星。
“阿爹又在騙我!我分明聽到阿爹說什麼糧食,兵馬的事情,什麼時候說我的船了?!”小華梅嘟起了漂亮的小嘴。
看到小華梅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麼,守漢忽然想起了當年自己第一次的海上戰鬥,嚴格來講不是海戰,而是海上對陸地的進攻戰。
隻可惜,那個當年跟隨自己在馬尼拉灣燃起大火的小女孩,已經躺在了一捧黃土之中。“難道,我每次出海都會有一個小女孩跟在我身邊嗎?”守漢心中笑了下。
但是,回過頭來看看寶貝女兒的笑臉,不由得他在心中抽了自己一下,“呸呸呸!百無禁忌!大風吹起!”他不願意自己的女兒和秀秀一樣。
碼頭上,常勝號已經升起了一半的帆,如同一頭海上的巨鯨般浮在海麵上,隨著海上的波濤一陣陣的起伏著。船上,近衛營的士兵和水手們俱都是在身上披著紅黃相間的帶子作為識別標誌。
“此番海戰,敵我友之中,都是人員駁雜!敵軍中,有紅毛夷人、南洋土族,也有我中華的敗類!而友軍之中。亦是有漢人、倭人、據聞還有葡萄牙人,我軍中。漢人、葡萄牙人、苗人、南中土著、阿拉幹人,如果你不慎落水了,兄弟們看到你身上的識別帶,就會第一時間識別你是自己人!你就能快點撿回一條命!”各條船上,水師和近衛營、親兵、玄武營的軍官們不住的往來檢查著士兵們身上的佩戴。
沿著鯉魚門水道向外望去,疾風艦、獵風艦、雙桅橫帆船如同護衛海上龍王的水族一般,嚴陣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