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叔王。我已經坐了很久,王府中還有不少雜事。該回去了。”
肅王福晉又向多爾袞行了一個屈膝禮,隨即別了輔政睿親王和送她的睿王福晉等一群婦女,在她自己的仆婢們服侍下出睿王府了。
多爾袞從前也見過幾次豪格的福晉,但今天卻對她的美貌感到動心。他走進寢宮,在溫暖的鋪著貂皮褥子的炕上坐下去,命一個麵目清秀的、十六七歲的婢女跪在炕上替他捶腿。另一個女仆端來了一碗燕窩湯,放在炕桌上。他向自己的福晉問道: “肅王的福晉來有什麼事?”
“她說新近得到了幾顆大的東珠,特意送來獻給輔政叔王鑲在帽子上用。我不肯要。說我們府中也不缺少這種東西,要她拿回去給肅親王用。她執意不肯拿回,我隻好留下了。”睿王福晉隨即取來一個錦盒,打開盒蓋,送到睿親王眼前,又說道:“你看,這一串東珠中有四顆果然不小!”
多爾袞隨便向錦盒中瞄了一眼,問道:“她都談了些什麼話?”
“她除談到肅親王每日閉門思過,悶時練習騎射的話以外,並沒談別的事兒。”
“她不是來探聽咱們兩白旗風聲的?”
福晉一驚。仔細斟酌著字眼回答說:“噢!要是這麼說,她果然是來探聽風聲的!她對我說,如今盛京糧米布匹油鹽騰貴,旗下奴才們都是苦不堪言。都在談論說什麼辛辛苦苦十幾年,一夜回到天命年。她是想問我,是不是九叔王爺體恤部下奴才,怎麼沒有聽到兩白旗的兵丁奴才們有這麼說的。要是有什麼法子,還望叔王看在八旗的情麵上,也體恤一下豪格的正藍旗。”
“你怎麼回答?”
“我對她說,王爺體恤部下奴才自然是的。我們睿王爺秉性仁和寬厚。對下麵自然是照顧關愛有加的。可是他有一個規矩,凡是旗內大事,王爺自來不在後宅談論,也不許家眷打聽。你問的這些事兒我一概不知。”
“你回答得好。好!”
多爾袞趕快命宮婢停止捶腿,忽地坐起,將剩下的半杯已經涼了的燕窩湯一口喝盡,匆匆地離開後宅。
他回到正殿的西暖閣,在桌案後邊的圈椅中坐下,想著豪格如此作為到底是想要做什麼?這裏麵是不是有什麼陰謀詭計。然而又不像有什麼陰謀詭計。因為以他對豪格的認識,這個勇猛有餘,而謀略不足的家夥是絕對不會玩出什麼像樣的陰謀詭計來的!即使是有人給豪格出謀劃策,他也未必會有此想法。到底豪格命他的福晉來睿王府送東珠是不是為了想從兩白旗這裏弄到些糧米物資回去應付各級官吏將領?……很難說!也許不是,但是,以眼下盛京城內的物資情形來看,這種可能也不是沒有!
忽然,肅親王福晉的影子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那發光的、秀美的一雙眼睛!那彎彎的細長蛾眉!那紅潤的小口!那說話時露出的整齊而潔白的牙齒!他有點動心,正如他近來常想到永福宮莊妃時一樣動心。不過對莊妃他隻是懷著極其秘密的一點情欲,而想著肅親王的福晉,他卻忍不住在心中說道:“豪格怎麼會有這麼好的老婆!豪格怎麼配有這麼好的老婆!”
在他的眼前,既出現了肅親王府中的福晉,也同時出現了永福宮莊妃,兩個同樣出自科爾沁草原蒙古博爾濟吉特氏的美貌婦女在眼前忽而輪流出現,忽而重疊。他的愛欲略為冷靜,將兩人的美貌加以比較,再比較……
科爾沁的女人占據了愛新覺羅家族後宅的半壁江山。這麼多年下來,多爾袞已經數不清記不起有多少博爾濟吉特家族的女人被娶進了門。但是,從他內心覺得,被稱為科爾沁兩大美女的貝勒寨桑之次女、永福宮莊妃布木布泰,和科爾沁左翼後旗洪果爾貝勒(亦作棟果爾、伊爾社齊董郭羅公)之女、肅親王豪格的福晉杜勒瑪,都是如美玉般的佳人!
在心上比較了片刻之後,多爾袞覺得,還是小博爾濟吉特氏、永福宮莊妃,不僅貌美,而且是過人的聰慧,美貌中有雍容華貴和很有修養的氣派。為所有滿洲的貴夫人不能相比。她十四歲嫁給黃太吉,黃太吉見她異常聰明,鼓勵她識字讀書。她認識滿文和漢文,讀了不少漢字的書。所以透過她的眼神。她的言語,都流露出她是一位很不一般的女子。
可惜,她現在是黃太吉的妃子,好比是高懸在天上的一輪明月,隻能遠觀。不可能攬在懷中!
“真是癡漢子!”想了好一會,多爾袞突然自己笑出聲來。學了一句水滸傳裏的詞。想那黃太吉,眼前已經是風中殘燭,雖然腿上的彈丸取出了,可是從宮裏傳出來的消息,他的身體狀況仍然不妙。再加上眼下盛京城內的形勢,隻怕哪天他就會突然間被活活氣死!
他從腰間荷包裏取出一枚小鑰匙,起身打開屋子角落裏一個鎖得很嚴的紅漆描金立櫃,裏邊分隔成許多檔子,擺放著各種機要文書。盡管他的記性很好。平素熟於朝政,對滿蒙漢八旗人物、朝中文武臣僚,各人的情況,他都一清二楚。但是近幾年來,他們兄弟三人正在興旺發達,家大業大,難免有記不清的。他先把正白旗與鑲白旗下那些放出去攪擾盛京城中物價的奴才們所呈報的文本取出,仔細地看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