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縱然瞪著兩人交握的手想再說什麼,想了想又覺得和一個後輩理論掉價的很,淡淡地點了點頭。
赫連若畔這句話沒惹到皇帝,卻捅了另一個馬蜂窩。
楚沐風的視線緊鎖著赫連若畔拉著雲亦飛的手,在赫連若畔擺手道“記得去看公主”之後,他如寒冰的神情才稍稍緩和了些。
楚沐風按在地上的手漸漸握成拳,難耐地顫抖。
近來很不對勁兒,他知道。尤其這份異樣是隨著這個女人舉動的變化而變化的。
從她在賭場上為自己擋酒時的驚豔,導致他違反了一貫明哲保身自掃門前雪的態度,提點她去找風無劫,雖然赫連若畔並沒有真正明白他此舉的用意,沒明白風無劫的真正用處。
不過那仍然是個糟糕的開始,他的初衷是想看看赫連若畔與命運抗爭的結果,看著看著,竟想將她的命運與自己連接在一起。
“站住!”皇帝一聲冷喝,讓剛起身準備告退的雲亦飛頓住。也打斷了楚沐風的沉思。
皇帝沉悶的臉上又多了一分溫和:“給你個差事,能忙起來反倒能少想一些,少想則少說,少說少錯。”渾濁的眼中爆出精光,“朕已將赫連若畔賜予齊王為妻,擇日完婚,此事交給你來安排,馬虎不得。”
雲亦飛靜默的臉漸漸顯出裂痕,這次沒能迅速恢複如初,他抖著手點頭:“微臣……一定盡心盡力。”
楚沐風笑了,仍是慣常的如柳絮般無害的笑容,緊握的拳頭鬆開去找赫連若畔的手。
感受到手心的溫暖,他想,其實這樣也不錯,至少事態還是朝著他想要的方向發展的。
浮夢站起身,對皇帝一揖到底:“赫連小姐即將與微臣同行,微臣理應為婚事出一份力,以盡心意。”
“允。”
皇帝累了,由宮人俯視著離去。自始至終,他都不曾想到該讓自己的六兒子站起來。
他已經習慣了。
楚沐風也習慣了,扶著赫連若畔起身撣撣衣角,又親昵地整理赫連若畔的碎發,明眸如鏡玉麵清冷,寡淡地仿似一池靜水,他想讓人忽視的時候,任你如何禍攪,都蕩不起半點漣漪。
浮夢很有做棍子的潛質,不將這潭水攪個天翻地覆好似辱沒了他身為棍子的尊嚴:“讓新婚的妻子與我同行,王爺似乎很放心?”
赫連若畔莫名地抬頭看楚沐風。
對上她的視線,楚沐風溫柔一笑:“我倒不擔心若兒,該擔心國師你。若兒不太好伺候。這一路要勞煩國師了。”講到後半句的時候眼眸裏含了曖昧的促狹。
如果這麼容易被撩撥,他就不是楚沐風了。
赫連若畔滿腦子的計劃被攪亂了。
她之所以順從地進宮,是潛意識裏隱隱覺得楚沐風請婚後還有別的目的,並不隻是單純請婚。而且她也想看看皇帝對於清剿靈師的意思。
現在看來,怎麼都有點騎虎難下的感覺。
一轉眸,餘光裏瞥到隱在暗影裏的雲亦飛,心更亂了。
楚沐風接過雲亦飛手裏的折扇,嘖嘖歎:“上好的龍骨玉扇,市麵上已經很難見到,既然皇上不要,本王看著歡喜,雲公子可否將此扇轉送本王?”
浮夢抬眸瞧了,銀眸又亮了些:“我也看著歡喜,不知可否向王爺討個麵子,借看幾日。”
一雙玉白小手伸到三人之間,迅捷地奪走折扇。
赫連若畔將扇子開開合合來回地玩,撫掌一歎:“好扇子,玉色明淨,明而不妖,更可嘉的是靈氣充足,好東西!”
話落,她已把折扇合上塞進衣袖,舉步就走。
楚沐風勾唇輕笑,也跟上來。就在楚沐風碰到赫連若畔的前一刻,浮夢的聲音乍然在她腦中響起:“夜子時,衛國府見,表妹對我的青玉麵具一定感興趣。”
楚沐風的指尖剛纏上來,腦中的聲音消失不見。
赫連若畔控製著澎湃的情緒沒有回頭,任由楚沐風牽著走。
自兩人回府,齊王府下人就像打了雞血一樣進入忙碌狀態,其他地方修繕尚未完工,新房是要整理出來的,不過好在所需要的東西楚沐風早已經派人備下,現在隻是將家具飾品擺出來,耗不了多長時間。
赫連若畔抱臂坐在假山頂上往下看,好似在看一場發生在旁人身上的鬧劇,絲毫沒有即將成婚的歡喜緊張,有的隻是扒不開眼前迷霧的焦躁難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