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攪她半生不安寧,她舍我半世清冷。”溫柔如水的聲音在空寂的房中飄蕩,楚沐風低頭,自唇間溢出幽幽低歎,“若兒,到今日我才知,這一生,我再不會愛任何人如同愛你,卻從未有人傷你比我更甚……”眸悠然,垂眸嗤笑,“你舍我而去本是情理之中,可到了這會兒,我終還是舍不得你的……”
也請你不要停止恨我。
入黃泉忘川,誰認得誰,誰記得誰,即便記得,那也是下一世,你不是赫連若畔,我不是楚沐風。
不要你生生世世,但求今生。
今生……無論你是死是活,我仍要去找你,讓你恨我,讓你想起我,讓你……再度愛我。
管它朝綱如何?
管它人間秩序如何?
為你……亂三界斬仙噬魔又如何?
黑衣鼓蕩,濃鬱混沌之氣充盈滿堂,楚沐風的臉卻越來越顯清幽蒼白。
“你做什麼!”楚葛雲的話還未落,人已經被磅礴的氣浪掀翻出去,房門碎裂,楚葛雲於木門碎片中摔出來,一眾侍衛連忙衝上前接住,卻也被這磅礴的氣浪掃出去,頃刻間,整座齊王府混沌靈氣充盈,並迅速向外蔓延。
混沌靈氣,來自仙靈界修者的至尊靈力,與山川大地靈氣等同,喜可掀風,怒可撼地。
混沌靈氣所到之處,矮草瘋長,百花竟放,枯木逢春,雛鳥振翅。
濃鬱的靈力由王府四散,霎時遍布全城,又以電閃雷鳴之勢席卷蔓延。
正值隆冬,滿城現出盛春麗景。
遠山巍峨,遠水浩瀚,均為這股濃鬱靈氣沸騰,山獸飛竄,水魚熱舞,一眾生靈都似在說:“再多些,再多些……”
漫川生靈都是他的心,他的眼,處處搜尋那抹倩麗人影。
摔在人堆裏的楚葛雲驚怒地瞪大了眼:“你會死,靈力再多,終有散盡的那一刻。”他張了口想說“停下”,卻無法開口。
世人第一次見識仙靈界修者威嚴,卻極有可能是最後一次。
當世尊者,跨入仙靈界,唯楚沐風一人。
遙遠瀚海邊界,隱於世的世外桃源也被這股鋪天蓋地的靈力波及,靈力餘波震到桃園深處的深宮高閣。
一絲靈力滲進來,掀開端坐高閣之上的黑衣,那人斜眉入鬢,細看來相貌和楚沐風還有些相似,隻是比之楚沐風少了那股自成風流的瀟灑,又少了些許魅惑懾人。卻多了幾分陽剛,也多幾分死氣。
他修長的指撩起被靈力餘波掃到的衣擺,冷寂眸中綻開一抹笑,笑意陰森無生氣:“仙靈界……嗬……楚沐風,你藏得深,隻是今日又怎麼有興致顯出來呢?”
陰測測的笑傳到殿外,有兩道稚嫩的聲音彙報:“境主,浮夢回來了。”
門開,浮夢銀眸微抬,落在堂上那人身上,恭敬下拜:“境主。”
和他一起進來的還有兩位少年,十一二歲左右,長得仿似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浮夢的眸微眯,隻道:“往生不幸亡。醉顏樓守護石柱毀其一,但隨後被楚沐風以靈力修補,醉顏樓仍舊固若金湯。”
黑衣人皺眉,指尖輕叩桌麵,語氣森然:“你出去這麼久,隻帶回這一個消息?”
浮夢靜默不語。
那人問:“聖女為何不帶回來?”
浮夢微垂眸:“聖女亡。”
“廢物!”渾厚掌風襲來,浮夢生生受下,麵色隨之便蒼白如紙,那人冷笑,“不要在我麵前玩花腔,你知道我說的是誰?聖女亡是十多年前的事,我要的是她的女兒!”
浮夢捂著胸口倒退一步,咬牙:“不知所蹤。”
“哦?”他挑眉,“你可知楚沐風這般不要命地釋放混沌靈氣是為何?”
浮夢再退,已退到門邊,銀色的眸子空茫,將一應思緒隱去:“楚沐風此人詭譎善變,不知為何。”
“滾!”
冰冷的話自他口中吐出,下一刻,已經喪失修為的浮夢被掃飛出去,兩位少年急忙往外趕。
臨花道:“你怎麼不說實話,境主最討厭別人有事瞞著他。”
照月也道:“你在護著誰?為何你出去一趟不僅丟了修為,連魂都丟了?”
浮夢抬眸望天,銀色的眸子空寂,映出蒼茫藍天。
藍天白雲悠悠,純淨美麗,卻似是對世間髒汙的嘲諷。
他的眼似是透過天際看到藏於世界某一角落的那人,那人單薄背影孤寂,一挑眉一勾唇皆成柔情的神情不再,替代的是絕望的沉寂。
混沌靈力四處掃蕩的時候,亂墳崗上,赫連若畔單薄的身軀臨風而立。
她以為她會死。
但是沒有。
深藏靈識的神杖頂端的白澤獸形睜開雙目,雙目內五色流轉。下一瞬,似乎有無窮無盡的力量湧入靈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