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勞燕分飛(1 / 2)

楚葛雲低頭苦笑:“你來丞相府,不是想著和雲亦飛敘舊的吧……”

“那是自然。”赫連若畔難得開心道,“我和他有什麼舊事可敘的,我是來為你認親。你自己不在意,我不能不為你在意。他是你的生身父親,你身上流著他的血,他卻任由你……”

微涼的語氣若寒九天裏的河畔冰淩,刺得楚葛雲心口一痛。可赫連若畔卻絲毫不管他是如何地隱忍,硬生生要將他深埋心底的爛瘡挖出來,再在上麵撒一把椒鹽:“皇帝下旨廢除你的親王之位,將你貶為庶民,他難道不該請旨將你接回?就算他也受了牽連,可總歸沒有性命之憂。反觀你……你被皇帝暗衛追殺,他若真愚鈍到連皇帝的舉動都猜不到,那這麼多年的丞相就算白做了!”

“猜到了又如何,不說真相大白之前,就是之後,他為了相府的榮寵安危考慮,也斷然不能和我相認。”楚葛雲倒不是多傷心,畢竟僅僅掛個血親名分還不足以讓他心心念念想著,“我又不是小孩子,有什麼可爭的。”

“為什麼不爭?”說到激動處,赫連若畔氣得雙唇發白,連曳地裙裾都如她的身子一般微微顫抖,隱忍了一口氣不吐不快,“你既然已經說了要站在我這一邊,那這件事你也不要插手,隨我就好。”

她這樣氣,卻仍然能溫溫柔柔地和他說話,這不是她的風格。

若在以前,赫連若畔必定早扯了楚葛雲的耳朵擰個來回,大聲斥責他白長了玲瓏的容貌沒有玲瓏心肝;亦或是盛怒難抑一掌掀了丞相府金光燦燦的琉璃大頂,鬧得相府上下難安,雞犬不寧。

望著她單薄卻堅毅的背影,楚葛雲垂下眼簾:時過境遷,麵前的人也再不是以前那個果敢張揚的赫連若畔。

甫一進大廳,正見年邁的雲丞相端坐在正位,雲丞相更顯老態,慘白鬢發上的慘淡氣息透過嫋嫋茶煙直擊赫連若畔心底。

“還愣著做什麼?坐!”鑲金的梨木手杖搗在地上,丞相雲乘遠聲如洪鍾,望著赫連若畔的目光炯炯。

赫連若畔沒想到雲乘遠會出現在正廳,微蹙眉。

雲亦飛緊跟著進來,搗搗楚葛雲的後背,嬉笑道:“怎麼?驚到了?不是我要請你們來,是父親要請,還不快坐?”

下人魚貫而入擺上宴席,楚葛雲還暈乎乎的不知道該如何反應,被雲亦飛拉著走,赫連若畔伸手一擋,揪著楚葛雲的後領又把人扯了回來,皮笑肉不笑:“丞相大人如此盛情,我們擔不起。”

捏了楚葛雲的耳朵一把將人提到臉前,惡狠狠地磨牙:“往哪坐呢,你知道人擺的是什麼宴就往前麵湊,要是鴻門宴呢!坐我邊上!”

“不至於吧……”楚葛雲壓低聲音幹笑。

“至於不至於也不是你說了算!讓你坐你就坐,哪那麼多廢話!”

楚葛雲一邊尷尬撓頭,一邊挨著赫連若畔坐下。

雲乘遠放下手杖,意味深長一笑:“這三年來,雲兒承蒙赫連小姐照顧,老夫沒有別的意思,今日擺宴,一來是為讓雲兒認祖歸宗,二來也要謝赫連小姐對雲兒的關照。”端起酒杯,“第一杯,老夫敬赫連小姐。”

他如此直接,反倒讓赫連若畔有些怔愣,抬眼瞥到雲亦飛一臉真摯的笑意,這才想起此雲非彼雲,笑道:“丞相大人說笑了,並不是誰照顧誰,相依為命而已。”橙紅酒液滑入口,濃稠的酒香在口中蔓延開來,一直蔓延至眼角眉梢。碧青的廣袖掩去了她唇角在這一刻綻開的森冷笑意。

偌大的院子寂靜無聲,連本該有的聒噪蟬鳴都消失在烈烈陽光裏,安靜地近乎詭異。

院中如此安靜,殿內亦無人開口,隻聽侍女斟酒的淅瀝聲響。

雲乘遠再度端起杯子:“第二杯……雲兒,為父敬你。多年來為父對你不住,這一杯喝完,我將當年的前因後果講給你聽……”

楚葛雲不適應這樣的氣氛,難受地調整了坐姿,笑道:“抱歉,我對當年的事沒有興趣,往事不忘徒增煩惱,丞相大人隻說現今就是。”

他說著端起酒杯就往嘴邊送,赫連若畔覆上他的手背,讓酒杯在他手裏轉了向,盡數灌入自己口中,抿唇笑道:“丞相大人,您的雲兒剛剛死裏逃生,不易飲酒。您要說什麼就說,他不感興趣,我倒很想聽。您也知道,失去記憶的人總喜歡打聽過去的事。”

楚葛雲一臉詫異地看過來,赫連若畔垂眸不語,隻是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